相互對視一眼,從對方眼中,老祭司、頭領、狩獵隊長三人,同時看到了彼此內心蘊含的震驚和喜悅。
一頭成年暴熊,足有半噸多重。若是攙上一定數量的草莖樹皮,足夠全族人吃上幾天。對於磐石寨目前極度缺糧的現狀來說,無疑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可是,天浩究竟是怎麼獵到這頭熊的?
暴鬃熊是山林間最凶猛殘暴的野獸之一。不僅力大無比,而且動作敏捷,爪牙鋒利。平時偶然遇見,即便是族裡多達二十餘人的狩獵隊也避之不及。何況還是兩個勢單力薄的年輕人?
孚鬆注意到:熊身上下沒有任何一處破損的傷口。即便熊口乃至後部的肛門,也仍然保持完整。
也就是說,阿浩並非依靠肉搏殺死這頭熊。而是另有蹊蹺。
“頭領!”
突如其來的聲音,把陷入沉思的孚鬆猛然驚醒。抬頭看時,卻見天浩站在自己麵前,畢恭畢敬地遞過一把鋒利精巧的剔骨刀。
按照寨子裡的規矩,分肉必須由頭領執刀。也隻有這樣,才能把所有獵物公平地分給每一個人。在這個殘酷的世界上,獨自一人根本無法存活。依靠集體的力量共同獲取食物,才是生存的唯一法則。
頭領不必將所有獵物逐一分解,隻需切開每一頭獵物咽喉部位即可。一方麵是為了確保獵物毛皮完整,更重要的還是彰顯自己的身份與權力。
孚鬆沒有像往常一樣接刀。他鄭重其事地伸手拿起無鋒的刀背,將剔骨刀握柄返還遞給了天浩,臉上展現出溫和的笑容:“今天的肉,你來分!”
所有人都感到無比驚訝。磐石寨雖說是部族當中的“下等寨子”,孚鬆也屬於那種沒有姓氏的低等頭領。可是對於“分肉”這種事,孚鬆極少假手於人。記憶中,老祭司幫著分過兩次,身為“百人首”的狩獵隊長永鋼也分過一次。
直接把刀遞給一個年輕人,這在寨子裡,還是破天荒第一次。天浩感覺有些意外,他搜索過宿主的記憶碎片,知道分肉看似簡單,其實代表著一個儀式過程。
若是普通獵物也就罷了,但這是暴鬃熊,是寒冷大陸上位於食物鏈高端位置的存在。
天浩手握刀子猶豫了很久,他注意到老祭司和狩獵隊長眼睛裡同樣釋放出讚同目光,這才緩步上錢,用刀鋒切開巨熊咽喉的毛皮,輕輕劃開嫩黃色的厚厚熊膘。
分肉,以“戶”為單位。
他分得很小心,很細致。數十份等量相同的肉塊裡,最好的脂肪和內臟,都被分給有男人和孩子的家庭。至於他自己,隻取了一份攙雜有大量骨頭的零散碎肉。
沒有人表示出任何異議。再也沒有比這分得更公平的了。就連身為頭領的孚鬆成,也不住地微笑著暗暗頜首。
族中存糧不多,連日來,磐石寨一直處於半饑半飽之間。如此之多的新鮮熊肉對於人們來說,無疑是一頓豐盛的美餐。當下,歡天喜地的他們從地上撿起肉塊,紛紛回到各自的棚屋裡。很快,村落上空呼嘯而過的風雪之中,也隱隱飄蕩起一股令人垂涎的肉香。
……
已經是下半夜,頭領木屋裡的火仍然燒得很旺。
“你們都看到了,阿浩沒有撒謊。他和天狂的確獵到一頭熊。”
孚鬆用力嗅了嗅湯鍋裡飄散出來的香氣,連說話聲都微微有些變調。聽得出來,他興致很高,很喜悅。
永鋼用藤繩將頭發紮起,一直皺著眉頭,他注視著火塘裡跳躍的火焰,低沉而緩慢地說:“……我沒有看到傷口。”
磐石寨外的這片山脈,叫做幽茫。
暴鬃熊是幽茫山中最令人畏懼的野獸之一。它的外皮非常堅硬,即便是力氣最大的投矛手也很難將其透穿。唯一的弱點,就是胸口那抹“v”字形狀的白毛,也是全身上下防禦最薄弱的地方。
想要在無傷狀態下獵殺暴鬃熊,隻能將它的喉骨強行擰碎。永鋼是磐石寨公認最強壯的男人,可即便他也很難做到這一點。何況,天浩與天狂帶回來的是一頭公熊,體格遠比普通暴鬃熊強悍。尤其是冬天,在缺乏食物的狀態下,這類野獸比平常時節更具攻擊性。
永鋼不明白,天浩究竟是用什麼方法獵殺了這頭暴鬃熊?
這也是寨子頭領孚鬆和老祭司巫行正在思考的問題。
“不是天狂乾的。”永鋼盤腿坐著,用力掰斷一根脆硬的樹枝,塞進火堆裡,注視火焰的眼睛裡透出深深疑惑:“如果天狂真有本事乾掉一頭暴鬃熊,這次出去狩獵,天峰和旭平也不會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