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同彪是真心想要結好這位年輕的寨子首領。泥炭這東西其實很普通,算不上什麼秘密。他用手肘捅了一下坐在旁邊的兒子元猛,隨口吩咐:“去,搬幾塊裝到筐子裡,等會兒給阿浩送過去。”
天浩客套地笑著:“彆這樣,我就是隨口一說,想要看看。彪叔你還是自己留著吧!”
從磐石寨往東,大約二十裡左右就有一個泥炭礦脈。這東西很耐燒,挖掘起來也不算困難,隻是因為路遠,大多數村民都選擇在寨子附近砍柴燒火。
站起來,走到木屋角落,就這不算明亮的火光,天浩伸手拿起一塊泥炭,目光與翻轉過來部分接觸的時候,他愣住了。
這東西估計是含有水分,被凍得很硬。絲毫沒有普通煤塊常見的乾燥質感,用力捏上去可以在表麵留下淺淺的指痕。整塊物質基本為黑色,其中摻雜著少許暗黃與白色,以及不同程度的紅。
天浩手裡的這塊泥炭中部呈現出規則的圓柱形。就像一個瓶子嵌入你快,或者應該說是用黑色泥土直接燒製成型。有著一圈又一圈的排列狀圓環,甚至還有三個模糊不清的漢字。
排在首位的是個“農”字。
第二個有些模糊,與第一個字之間有著很大的空隙,勉強可以看出是個“山”字。
第三個字隻有半數殘留,上半部分是“白”字,下半部分難以辨彆。
天浩強壓下內心的驚濤駭浪,好不容易在抽搐的嘴角露出一絲苦笑。
成功寄生後,他不知道苦笑了多少次。
“農夫山泉”,應該是這四個字。
這是一個從文明時代遺留至今的礦泉水塑料瓶。基礎成分已經分解,之所以保持這種化石殘留形態估計是埋入土中位置與環境較為特殊所造成。
宿主從未對泥炭產生過興趣。帶著說不出的感慨,天浩輕輕放下手中的泥炭。落地瞬間與側麵另一塊泥炭發生了輕微碰撞,被凍硬的黑色物質從中間裂開。搖晃的光線從火塘那邊投射過來,照亮了裂縫中間沾染了大量汙漬,卻保持著足夠辨識程度的“知音”兩個大字。
這是一本在文明時代廣大人民群眾中富有影響力的雜誌。整體固化的書頁已經無法翻開,雜誌下方有一個很深的折角,整本書已經變黑碳化,估計是原主人當做垃圾扔掉的時候,封麵沾染了某種塗料,這才與覆蓋物之間保留著少許空隙。紙質部分早已分解,卻殘留著還算清晰的印刷體文字。
天浩在這堆泥炭麵前足足翻看了十多分鐘。他麵沉如水,在同彪視線看不到的位置,雙手正在微微顫抖。
這根本不是想象中的煤塊,而是從文明時代遺留下來的垃圾。那是一個充滿了浪費與揮霍的世界,當“塑料”這種東西被成功發明,人類也進入了自己製造的汙染怪圈。每個城市都設置有垃圾填埋場,雖然政府整天都高喊著“垃圾回收”,真正落實下來的部分卻微乎其微。被城市拋棄的廢物在大型處理廠用機器碾壓,形成一個個巨大的垃圾立方體,集中填埋在預先挖好的巨坑之中。
在自然環境下分解的塑料垃圾是否具有回收使用價值?這個課題也許有人研究過,也可能研究成果需要投入大筆資金才能實用化,在重視政績與雞得屁的領導看來,既然這樣做無法讓自己的位置上升,換上一頂品質更高級的烏紗,勞心勞力做了又有什麼用?
在這個陌生的世界,前人遺留的塑料垃圾成為了野蠻人重要的資源。宿主記憶表明,牛族之所以擁有精良的金屬製造工藝,與這些古老的遺物燃料之間有著極其重要的關係。
天浩沒有拒絕同彪熱情的贈禮,他帶著滿滿一筐泥炭走了。
這東西的確很耐燒。拳頭大小的一塊,燃燒時間是同等體積木柴的十倍。
夜深了。
天浩毫無睡意。他目光陰沉,盯著火塘裡那塊燃燒的泥炭陷入沉思。搖晃火光在熟睡的天峰等人身上投射出成倍放大的黑色陰影,仿佛在嘲笑著天浩這個陌生外來者。
他用隻有自己才能聽見的蚊呐自言自語。
“這個世界到底發生了什麼?”
“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