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磐石寨鞣製鹿皮的主要介質是草木灰,這東西可以有效去除附在獸皮內層的殘餘脂肪。冬天的陽光不如夏季那麼強烈,鞣過的皮子隻能分發到各家各戶,在火塘前搭起木頭架子,用適當的溫度烘乾。
一大早,天浩帶著天狂帶著工具出了門。他們鏟起木屋後麵的雪層,用鐵鎬刨開堅硬的凍土,挖出一個長約兩米,深達半米的溝槽。
用木頭搭建一個簡易窩棚並不困難。天浩早就想建造一個廁所。身為男人,小便也就罷了,反正背過身子在僻靜角落裡沒人看見。其實磐石寨的野蠻人無法理解很多文明時代人類的做法,也很難想象在眾目睽睽之下脫下褲子大便是何等尷尬。有人說這是一種心理疾病,都是家家戶戶有了獨立衛生間以後慣出來的。曾幾何時,大地上到處都是蹲位之間從無間隔的公共廁所。蹲下去,你看得見我的私密,我對你的尺寸一清二楚,反正大家胯下都是二兩肉,頂多就是你顏色比我深一些,我的比你白那麼一點點。
做事情總得有個名目。天浩打著“這是給我妹妹造的”旗號,擋住了寨子裡那些好奇前來圍觀的村民。
廁所不是什麼新事物。據說在一些人口數量眾多的大型蠻族村寨,甚至城市,都可以看到類似的建築。磐石寨地處偏遠,居民數量少,彼此之間很熟,也就沒有那麼多的顧忌。隻要方便,想怎麼乾就怎麼乾。
看著妹妹天霜歡天喜地小跑著衝進新廁所,從裡麵關上門,天浩用微笑掩蓋了眼眸深處的一絲鄙夷。
不是針對天霜,而是對寨子頭領孚鬆的不滿。身為首領,竟然連最基本的內部規劃都沒有,一片混亂。
彪悍的天狂很是興奮,他看待事物的角度顯然不是自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光溜溜屁股:“老三,你這主意太棒了。以後解手的時候就不用吹冷風了。碼的,那次我肚子疼,偏偏拉到一半就出不來,外邊的凍住了,像根棍子吊著,又冷又硬,難受死了……”
天浩有種想要抬手捂臉的衝動。
之所以這樣做,除了避免在公開場合大便的尷尬,就是為即將到來的春天做準備。冰消雪融,耕作勢在必行。天浩懷疑磐石寨之所以缺糧,很大程度上是在肥料使用方麵有所欠缺。把糞便集中在一處,到時候就能派上用場。
猜測,僅僅隻是猜測。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從宿主記憶裡找到答案。
造紙很麻煩。而且參考宿主記憶,其它蠻族聚集地好像已經有了類似的技術。
如今,現在,眼目下,還是老老實實燒上一桶熱水,上廁所的時候拎進去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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寨口望塔上守衛者帶著客人走進頭領木屋的時候,孚鬆正切開一條肥厚的鹿腿。他的動作很熟練,鋒利的刀子沿著鹿腿肌腱切割,將整條鹿腿從中間分成兩半,挖出骨頭,再撮著手指從旁邊木桶裡挖出少許黏糊糊的灰白色半凝固體,均勻擦抹在肉塊表麵。
那是尚未敖乾的海水。雖然尚未徹底乾燥變成鹽粒,在這樣寒冷的天氣了,卻也可以用來醃製鹿肉。
來人的身高與孚鬆差不多,有些躬背,粗壯的胳膊從舊皮袍子裡露出來,下擺用針縫起來的部分有些乍線,兩條腿上全是汙漬,附帶大量積雪的靴子已經看不出本來麵目。他大步走進屋子,在地板上留下肮臟帶雪的腳印,很快在室溫烘烤下融化,變成一灘灘的水漬。
“浩平?你怎麼來了?”孚鬆有些詫異。來人他認識,是西南麵同屬於“雷牛”部族的青龍寨百人首。
浩平臉上長滿了黑色胡須,他顯得很疲憊,一屁股在火塘前坐下,以很誇張的動作張開雙臂,那架勢看上去恨不得將燃燒的火焰摟抱在懷裡。這時候隻有溫暖才能讓他感受到生命的意義。
“餓壞了,有吃的嗎?”在溫暖中緩過來的他瞥見那條剛抹上鹽的鹿腿,口水不由自主沿著嘴角流出。
孚鬆抬起頭,衝著坐在屋角正在揉皮的阿玫叫道:“打碗湯過來,多盛點兒肉。”
他隨即側過身子對浩平道:“昨天晚上煮的,早上熱了一下,現在已經放涼了。要不你先等等,我讓阿玫給你弄點兒熱的?”
浩平臉上全是疲倦與饑餓,他搖搖頭:“先給我一碗吧!隨便吃點兒墊著。對了,外麵還有兩個我的人,幫我招待一下,隨便有口吃的就行。”
森嚴的等級製度是確保權力的根本。隻有身為百人首的浩平能呆在頭領木屋裡烤火吃肉。
阿玫很快端過來一碗冰冷的肉湯,上麵漂浮著凝固的白色油脂。肉的數量很多,在碗裡堆成了小山。浩平對這份食物很滿意,拿起筷子稀裡嘩啦吃了個精光。放下碗的時候,他看見阿玫已經把湯鍋架在火上,鍋口飄散出微微升騰的熱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