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隻是天峰心裡還有最後的疑問:“阿浩,你這做法當然是好的,我也沒有意見。隻不過……要是她們被扣住,這該怎麼辦?以前這種事情不是沒有發生過,你得小心啊!”
一般情況下,買進來的女人通常會關在寨子裡養上幾年,然後才會給予自由。可即便是這樣,回家探親的女人也有可能被家人或原先的寨子裡扣住。要麼殺了吃肉,要麼當做商品另外賣到其它地方。隻要沒人抓住把柄,矢口否認,事情到了最後,往往隻能是不了了之。
天浩笑了。
永鋼笑了。
老祭司也笑了。隻是相比天浩和永鋼,他的笑容沒有那麼得意,其中夾雜著幾分無奈。
“讓他們扣吧!嗬嗬,其實這是我最想看到的結果。”天浩的眼睛透出幾分猙獰,期盼中明顯帶有嗜血成分。
……
環車寨的守門人認識阿菊。
高大堅固的寨門徐徐開啟,兩名手持長矛的警戒者跑過來,他們用驚奇的目光在阿菊身上打轉。
去年冬天寨子裡缺糧,阿菊和另外幾個女人被頭領選出來交換糧食,聽說賣到了磐石寨。
“阿菊,你怎麼回來了?”較為年長的警戒者絲毫沒有放鬆警惕,儘管是熟人,他仍舊緊握長矛,分開雙腳站在道路中間,絲毫沒有讓開的意思。
“我來看看我媽。”阿菊很和善,她用手背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側身放下沉重的背簍,蹲下去,掀開背簍頂部用作遮蓋的樹葉,抓出一把蘋果乾,笑著遞過去:“宏叔、阿平,你們嘗嘗,這是我自己做的。”
禮物是消除人與人之間陌生與戒備的最佳溶解劑。阿菊本來就是寨子裡的人,何況她還是個女的,孤身一個,無人跟隨。
年長的警戒者宏叔很快打消了疑慮,他半信半疑從阿菊手中接過一塊果乾,湊近眼前仔細端詳。以前沒見過這種東西,手指長短的一條,看上去有點兒像黃米麵捏成的不規則團子。果乾的甜香味散發開來,靈敏的嗅覺迅速捕捉到這一縷令人愉悅的特殊氣味。
他忍不住問:“這個……能吃?”
臉蛋肉乎乎的阿菊笑起來很好看:“你嘗嘗,是甜的。”
旁邊的阿平已經三口兩口吃完了一塊,他迫不及待從阿菊手裡抓起另一塊。
“甜”是一種極其難得的味道。不同於為了生存的鹹,那意味著鹽巴,意味著長時間不吃鹹味食物就會身體乏力。北方蠻族沒有營養師,也沒有化學家和生物學家,他們不知道什麼叫做“糖”,也不知道什麼叫做“氯化鈉”。舌頭是判斷食物是否美味的唯一標準。甜……除了野蜂蜜和山上的果子,一年當中的絕大部分,隻能在記憶深處尋找它的存在。
給兩人手裡各塞了一把蘋果乾,阿菊邁著細碎卻不失沉穩的步伐進了寨子,朝著熟悉的舊木屋走去。
年輕的阿平咽下嘴裡的食物,他盯著女人的背影笑道:“阿菊變漂亮了。”
年長的宏叔有著敏銳的觀察力,視線一直在遠去背影的腰部和臀部打轉:“看來阿菊在磐石寨那邊的日子過得不錯,能吃飽,沒餓過。”
隻要吃飽,有足夠的食物,乾瘦醜陋的女人也能變得漂亮。“白白胖胖”曾經是文明時代所有女人為之痛恨的可怕形容詞,可是在這裡,意味著比四大美人還要動人心魄的絕色容姿。
阿菊父親死的早。他運氣不好,上山打獵的時候遇到了狼群,爭鬥中被餓狼啃斷了左手,儘管同行者拚死把他救回來,卻變成了殘疾,第二年冬天就被寨子裡的人殺死分食。
母親會紡線,這種技能是她的庇護傘。當寨子裡其他老婦在缺糧時節不斷被殺的時候,隻要她坐在紡車前“吱呀吱呀”轉著紡錘,就沒人會衝進家裡把她帶走。
大哥是個老實人,三錘打不出一個悶屁的那種。一輩子老老實實,寨子裡分糧分東西他從來不去爭,給多少就拿多少,就算分得不公平也不會說話。老實人總是被欺負,儘管他身材高大,臉上卻總是帶著一副憨相。
短暫的驚喜與問候過後,阿菊把背簍裡的東西一件件拿出,她勤快地點火燒水,拿出兩塊魚乾泡上,然後從家裡取了些粗麥麵,讓大哥到鄰居那裡用醃鹿肉換了些鮮肉,按照自己在磐石寨學到的方法,開始製作肉餅。
“聽說了嗎,阿菊回來了。”
“她不是去年冬天賣給了磐石寨嗎,怎麼又回來了?”
“不清楚,可能是被那邊的男人揍了,逃回來的吧?”
“淨瞎說,阿宏和阿平今天值守,他們說阿菊帶回來很多東西,有種甜甜的果子乾很好吃。這哪兒像是被男人打過的樣子啊?”
消息像風一樣在寨子裡飛躥著,鑽進所有人的耳朵,仿佛貓爪撓腳底板那樣牽動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