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隻是猜測,但是天浩不敢冒險。
最好的辦法,就是一把火將屍體燒成灰,一了百了。
高溫是消滅菌體的最佳手段。
木架很快搭建起來,中間夾雜著散碎的瀝青。高貴的鹿族王子被劈成碎片,從身體到毛發一絲不漏,全部放在架子上。
天浩手持火把,在眾人目光注視下,點燃了熊熊大火。
對外,他宣稱鹿慶東在逃跑中被殺,為了給予鹿族王子足夠的尊敬,特地舉行這場火葬。
隻有他自己才知道這是一個時代的終結。
我很孤獨。
但我再也不用麵對同一時代自己人從背後刺來的匕首。
……
半個月後,雷角城。
國師巫彭與雷牛族長同時被浩浩蕩蕩押解入城的鹿族戰俘驚呆。
前天就收到從磐石寨緊急送來的消息,知曉了這次戰亂的全過程。按照原定計劃,國師巫彭昨天就應該結束對雷牛部的視察,今天一早離開雷牛城前往野牛部落。為了親眼看到急報中提到了數千名俘虜,他特意改變行程,專門留在這裡耐心等候。
身材高大的牛偉邦精心打理過頭發,編成幾十條細長的辮子。發梢部位用打磨光滑的鋼製珠子卡住,隻要身體晃動,這些漂亮的金屬物件就會相互碰撞,發出“叮呤當啷”的清脆響聲。
很有文明時代嬉皮士的味道,如果把身上的皮袍變成黑皮夾克,配上一副墨鏡,與那個時代的飛車黨沒什麼兩樣。
“這麼多的鹿族人,他究竟是怎麼辦到的?”
狂喜、震撼、驚愕,當然也少不了深深的嫉妒……複雜心理在牛偉邦腦海裡糾纏,他不顧一切從多名侍衛簇擁下大步走出,抓住距離最近的一名鹿族戰俘,不由分說,狠狠扯下對方的左臂,看到了一塊拇指大小的鹿角形狀刺青。
各部落的成員都會用刺青來表示身份。牛族和鹿族的角、鷹族的翅膀、虎族與獅族用牙和爪子……孩子出生,這項工作由所在城寨的巫師負責,永遠跟隨一輩子。
國師巫彭比牛偉邦要仔細得多。他看了一眼那名鹿族人胳膊上的刺青,微微頜首:“所有人全部脫掉衣服檢查,看看其中有沒有混進來充數的人。”
等到排查結束,天浩帶著廣勝與建平也來到內城門前,三名寨子頭領同時單膝下跪,向國師與大王行禮。
“都起來吧!”心情大好的巫彭一一將他們扶起。特地改換順序,先左右後中間,把天浩扶起的時候,老國師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連聲讚歎:“很不錯,你們做得非常好。”
牛偉邦從旁邊走過來,深深地看了一眼天浩,緊繃的麵孔忽然笑了,衝著他翹起大拇指。
“我這裡昨天才得到消息,原本打算讓赤蹄城出兵,沒想到你已經把事情解決了。六千多牡鹿族的軍隊,被你活捉了一半還多……走,我安排了酒宴,給我好好說說,你們到底是怎麼做的?”
說是酒宴,其實酒的數量很少,是真正的米酒,人均隻有三杯。
巫彭特意選定一個不算寬敞的房間,隻安排了兩名侍者。酒雖少,食物品種與數量卻很豐盛:來自北麵湖裡的胖頭魚,秋天摘下來在地窖裡儲存至今的棗,冰凍化開的梨,從宰殺時就特意混合鮮血灌成的肉腸,切成長條風乾的肉,幾隻野雞,還有一頭當場宰殺的豬。
侍者將生豬切成大塊,按照排骨、肥肉、瘦肉與外皮的比例分割裝盤。每個人麵前都有一個火塘,吃法也很簡單:用鐵釺叉上肉塊,直接在火山烘烤,吃的時候蘸鹽,肉塊大小和數量隨各人喜歡。
很粗野的吃法,管飽,味道其實並不怎麼樣。
喝過一輪酒,看著三名寨子頭領吃了幾塊肉,國師巫彭用敏銳的目光在他們身上順序掃了一遍,微微笑道:“都說說吧,這一仗你們是怎麼打的?”
廣勝與建平一直在說話,天浩發聲的時候不多。這並非提前演練,而是他清楚在這種場合最好是彆人描述比自己說的效果更好。
“五千多鹿族人進攻磐石寨,就這麼敗了?”牛偉邦聽得連連倒吸冷氣。他下意識想起在磐石寨見過的那些高塔,以及巫彭曾經說過“這裡是一座迷宮”。
“你們掌握的時機非常好。”國師點頭讚歎:“如果沒有趁夜燒掉慶元寨,鹿族人也不會因為缺糧直接進攻磐石寨。就算是鎖龍關的將軍也不會比這做得更好……那麼,現在說說吧,獻上這麼多的俘虜,你們自己一個也沒有留下,嗬嗬,都想要些什麼賞賜?”
滿心期待的建平一路上都在想著這個問題。他絲毫沒有身為勝利者的矜持,巫彭話音剛落,他就迅速離開座位,雙膝跪倒在牛偉邦與國師麵前,重重磕著頭,連聲求道:“姓氏,求大王賜給在下一個姓,我……我隻要這個!”
牛偉邦早已料到建平會提出這個要求。實際上,部族底層成員最大的願望就是擁有姓氏,很多人為此甚至不惜付出任何代價。
他把玩著手裡光滑的玉石珠子,輕笑著從誠惶誠恐的建平身上移開視線,看了一眼正努力控製激動情緒的廣勝:“你呢?你想要什麼?”
廣勝的表現比建平要沉穩得多。他深深吸了口氣,離開座位站起來,走到建平身邊跪下,聲音裡帶著一絲微顫:“請大王賜予在下姓氏,恭祝大王福壽萬年,安康長久。”
“沒問題!”牛偉邦回答得很乾脆:“從現在起,你們就是我雷牛部族的正式宗親成員。相關的姓氏證明文件稍後我會讓人辦理。記住,從你們開始,姓氏延續三代。以後,姓氏是否保留,得看你們後人的表現。”
“多謝大王!”廣勝和建平異口同聲,心悅誠服同時跪下行禮。
牛偉邦對他們的表現很滿意,揮了揮手:“這樣,你們先下去辦理相關的認證文書。想必你們得到姓氏的想法不是一天兩天了,本王就滿足你們。反正酒也喝完了,肉也吃得差不多了,去做你們該做的事。”
廣勝是個聰明人,他連忙拽了一下建平的衣裳,飛快使了個眼色,拖著他離開房間。
巫彭看了看已經喝空的酒杯,頗為遺憾地舔了舔嘴唇,他抬起頭,注視著坐在對麵的天浩:“說吧,你想要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