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唱歌的功底很糟糕,以前基地還在的時候,經常與朋友約著去軍官俱樂部,人稱“無良麥霸殺手”。
周圍一片安靜,搖曳火光照亮了人們眼睛裡的震驚。
他們也許無法理解歌詞,卻能記下大部分曲調。
很好聽。
真的。
比老太婆桂花鬼哭狼嚎的叫聲好聽多了。
“那個,大家都照這個練練吧!”沉悶的氣氛讓天浩有些尷尬。雖然他是寨子裡說一不二的頭領,此時此刻卻有種想要轉身逃跑的衝動。
他真的沒想過要教這幫野蠻人唱歌。
我隻想讓他們改變一下興趣焦點,讓外麵變得安靜。
老子要睡覺。
僅此而已!
……
清晨,天浩從沉睡中醒來。
房門敞開著,可以看到正端著木盆站在外麵接水的兄長天峰。他身材高大、偉岸,寬厚的肩膀就像一堵牆,濃密的眉毛下麵目光深邃。他站在那裡,胳膊上搭著一塊洗臉用的棉布,仿佛一座山。
二哥天狂在屋子外麵的空地上劈柴。他揮舞著鋼斧,粗大的原木垛在凶猛的狂暴力量攻擊下四分五裂。渾圓粗大的肩膀從無袖褂子下麵暴露出來,早晨溫度雖涼,他卻熱得滿頭大汗。很是隨意地抬手抹了一把光頭上滲出的汗水,喘了口氣,再次將斧子拎高,繼續著剛才的工作。
火塘裡已經生好了火,妹妹天霜跪坐在那裡煮湯。乾淨的案板上擺著一塊魚肉,粉色的金槍魚,她用菜刀靈活地將魚肉橫切成片狀,均勻撒進沸騰的鍋裡,空氣中很快飄散出魚湯的熟悉香氣。
從糧袋裡盛出半碗麵粉,一邊放水一邊用筷子攪拌,隨即將這碗半粘稠的麵糊倒入鍋中,撒上切碎的蔥花,一鍋熱氣騰騰的魚片疙瘩湯就此完成。
天浩連忙從床上爬起,三下兩下穿好衣服,拿上自己的洗漱工具小跑著來到外麵,笑著順序向每個人打招呼。
“大哥早。”
“二哥你也起得挺早啊!”
“小妹做飯的手藝越來越好了。”
身為寨子頭領,天浩單獨擁有一間寬敞的新屋。但他覺得那裡太大,也太空,住進去沒什麼人氣,經常會沒來由的發慌。這其實不難理解,畢竟是初來乍到,又是完全陌生的世界,哪怕是心理素質再好的人,也免不了會覺得孤寂與失落。相比之下,還是與名義上的“親人們”住在一起比較好。
這個家裡裡外外都透著幸福。
天峰從不在弟弟妹妹麵前擺架子。他長得天生具有溫厚的親和感,臉上時刻帶有微笑,也許是經曆得多,他很少發火,即便生氣也能很好的控製情緒。如果不是天浩這個異類突然出現,他是這個家裡毫無疑問的領頭人。
天狂是個不折不扣的暴力分子。與其說他是勇猛的戰士,不如說是時刻圍繞在家門口的一條凶猛野獸。無論是誰想要接近,都必須首先麵對他的驗證。就像文明時代的鄉村,很多人家都養著看門狗,它們對外來者齜牙咧嘴,發出令人心悸的低吼。如果主人不出麵,這種時刻準備撲上去的對峙將永遠持續。
很多時候,天浩腦子裡都會忍不住冒出這樣的畫麵:抬手指著某個對自己有著敵意的家夥,然後大喊:關門,放天狂!
等到三兄弟結束各自手上的事情回到屋裡的時候,天霜已經盛好一碗碗的魚片疙瘩湯,蒸鍋裡放著熱乎乎的饅頭,顏色雖然沒有文明時代同類物品那麼白,看上去卻足以勾起食欲。
酸菜的做法很簡單,那是用整顆的青菜(南方叫苦菜)為原料,分瓣清洗,然後在太陽底下晾乾。晾曬要持續好幾天,等到菜葉失水發焉,乾巴巴,軟綿綿的時候,將它們收起來抖落塵土,切成手指大小的碎塊,撒上鹽,裝在大盆裡用力搓揉。等到菜葉裡殘存的水分溢出,乾燥的菜葉被徹底浸透,加上花椒之類的佐料攪拌,就能裝進事先準備好的土陶罐子,頂部封口加蓋,邊緣凹槽放水隔絕空氣,耐心等待發酵。
天霜是個手腳勤快的女孩,她整個夏天都沒有閒著。茄子、豆角、白菜等各種蔬菜都醃了一些,林林總總有好幾壇。這是天浩教給她的做法,磐石寨不缺鹽,早餐加上一碟切絲切條的酸菜,搭配麵餅和饅頭,外加一鍋粥或湯,飯總是吃得有滋有味。
天狂掰開一個饅頭,夾了滿滿一筷子切細的酸白菜絲,像做漢堡那樣把饅頭合攏,用手捏著送到嘴邊,帶著說不出的滿足,狠狠咬了一大口。
“小妹的手藝……越來越好了。老三……那個,是不是該給小妹找個婆家,讓她嫁出去?”他嘴裡全是食物,聲音含含糊糊。
出嫁?
天霜抬起頭,帶著明顯的慌亂和意外。
天浩端著湯碗,沿碗邊吸溜轉著,避開溫度最高的燙嘴部分,眼睛從湯碗上方的空處看著天狂:“這種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小妹願意就嫁,不願意就呆在家裡。反正咱們不缺糧食,一輩子養著她也不成問題。”
說著,他放下碗,用胳膊肘捅了一下坐在旁邊的天霜:“就照三哥說的做。要是你有喜歡的男人,就跟我說一聲。如果沒有也不怕,反正這是咱們的寨子,誰敢欺負你,三哥揍死他!”
天霜一下子變得快活起來。自從天浩寄生成功,家裡就沒缺過糧食,充足的營養使她發育速度明顯加快,原先乾癟瘦弱的身體也變得凹凸有致,臉色紅潤,不再是從前黃皮寡瘦的樣子,就連聲音也又脆又甜:“謝謝三哥。”
天浩笑著在天霜略帶嬰兒肥的臉上捏了一把。軟軟的,滑滑的,手感十足。他隨即把目光轉向天峰,半開玩笑地說:“說起來,大哥你才是真的應該成親了。”
天峰年長,早就過了結婚的年齡。
話一出口,天狂和天霜不約而同停止拒絕,房間裡熱鬨的氣氛也瞬間凝固。幾個人互相看了看,所有視線紛紛集中在天峰身上。
天浩並非故意如此,他說的是事實。
天峰對此並不在意。他撕下一塊饅頭塞進嘴裡慢慢嚼著,神色平靜:“你們看著我乾什麼?趕緊吃啊,湯快涼了。”
“那個,先等等。”天狂連忙咽下嘴裡的食物,抬手急急忙忙指著天峰:“大哥,老三說得沒錯,這次我站在他那邊你的確是該結婚了。”
天霜也在旁邊點頭附和:“是啊!大哥你都不考慮這些事情,我怎麼能搶在你前麵?你要是不趕緊把嫂子娶進來,那我就永遠不出嫁。”
“……你們啊……”人多最雜,天峰一個人根本說不過。他苦笑著搖搖頭,歎了口氣,不再言語。
他知道天浩是好心。
說起來也是,二十多歲的男人,按照北方蠻族的規矩,早已是結婚生子當爹的年紀。
“阿莉已經嫁人了。”沉默片刻,他淡淡地說:“我暫時不想考慮這些事。”
拒絕的很簡單,很粗暴,也很合理。
無論從前還是現在,人類情感從未有過變化。初戀的感覺是如此刻骨銘心,無論大富大貴,窮困潦倒,遠隔重洋天各一方,癡戀男女永遠不會忘記自己深愛過的那個人。
“大哥你可以再找個好的。”天狂在旁邊苦心勸解:“老三現在是頭領,咱們磐石寨剛打贏了鹿族人,名頭響亮。隻要大哥你願意,隨便什麼女人都能擺在麵前任你挑。”
天浩一聽就感覺不妙,他連忙伸手拽了一下天狂的衣服,示意他立刻閉嘴。粗線條的後者卻對此毫無察覺,他很不高興地撣開天浩的手,嘴裡嘟囔著:“你拉我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