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蘭克是一個小貴族,家道中落的那種。祖上曾經是侍奉國王的子爵,隻是一代又一代沒落下來。到了他這代,雖然保持著爵位,卻沒有與之相符的財產。與其說是貴族,不如說是掛著爵位的平民。
尤高與斯圖爾特在海上交易的時候,佛蘭克以為這是不同王國之間的敵對行為。他不斷威脅看守這是叛國行為,發誓要對此進行報複。可無論說什麼,得到的隻是輕蔑一笑,然後是劈頭蓋臉的棍棒。
直到在晉州島下船,包括弗蘭克在內的所有人才明白失去了自由。
看到那些可怕巨人的時候,他們感到恐懼,感到絕望。大陸南北敵對狀態持續了千百年,無論教廷還是國家上層,所有宣傳都將巨人視作怪物。尤其是“他們喜歡吃人”的說法,更被所有平民熟知,進而成為永遠不變的固定思維。
奴隸存在的意義就是乾活。運輸船送來了大量按照白人身材打造的工具,從鋤頭到鏟子一應俱全。人們被押往集中營,他們在那裡渡過了惴惴不安滿心恐懼的下午。晚餐前,統領建中對他們進行了第一次講話。
巨人竟然會說我們的語言?
活見鬼,他的發音比很多沒有受過教育的平民還要純正。
他對我們的生活習慣非常熟悉。
平心而論,奴隸營的夥食不算差,雖說有些單調,但至少還過得去。
大部分是粥和飯團,加上一些鹹菜。數量管夠,可以吃飽,每周有兩天甚至可以吃到魚。
每頓飯都可以看到香蕉。這玩意兒的數量非常多,島上遍地都是。第一次吃的時候令人驚喜,吃多了就覺得厭煩,尤其是掛在樹上來不及采摘自然熟透的那些,黃澄澄的,看起來跟大便沒什麼兩樣。
並不是建中刻意優待奴隸,而是要讓這些白人吃飽了才有力氣乾活。反正晉州島上物資豐富,隻要他們老老實實開墾田地,大麵積栽種橡膠,建中也不會為難他們。
弗蘭克是一條不安分的鯰魚。
他一直攛掇著讓奴隸們造反。
貴族的眼光和見識的確不凡。他很清楚,如果僥幸逃離這個島,自己就能得到巨大的財富,甚至是國王本人的賞識。
“從巨人魔爪下站起來的英雄”,這名頭想想就令人振奮。
弗蘭克很狡猾,他從不輕易出頭,接連幾次出逃,都是他在背後策動其他人。一來是為了試探巨人看守者的反應,二來是變相清除異己,鞏固自己在奴隸當中的地位。
直到昨天,佛蘭克覺得時機成熟,這才帶領所有人宣布罷工。
他要求與這個島上的巨人統領談判。
佛蘭克對這一套很熟悉。他遇到過同樣的事————那還是十多年前,省吃儉用攢了一筆錢,砸鍋賣鐵又籌了一些,仿照有錢人的做法,辦了個小規模的毛紡廠。經營了不到三個月,因為工資太低,工人們紛紛表示反對,進而辭職。佛蘭克想要重振家族的想法徹底落空,他本人也因此背上了債務。
他知道這些巨人不會懼怕威脅,但佛蘭克仔細觀察過,知道奴隸們的工作重點是栽種一種特殊樹苗。他覺得可以從這方麵著手,進而達到自己的目的。
遠處的道路儘頭揚起滾滾煙塵。建中沒有騎馬,他帶著一千名戰士從城市走來,很快抵達了奴隸營。
到處都是荷槍實彈的衛兵,他們手中的步槍與佛蘭克熟知的武器有很大不同。但這不是他關注的重點。看著一個尤其高大的巨人在衛兵簇擁下走過來,弗蘭克感覺自己的心臟猛然吊起,跳動速度比之前增加了好幾倍。
建中在距離他五米左右的位置站定,麵無表情盯著這個蓬頭垢麵,衣衫襤褸的白人奴隸:“你就是那個提出要見我的奴隸?”
佛蘭克被“奴隸”這個詞刺痛了心,他隨即生出一股怒意,卻不敢在臉上顯露出來。謹慎地點點頭,醞釀著措辭:“是的。”
建中麵無表情:“你想對我說什麼?”
佛蘭克知道這是一個機會,建中的態度雖然冰冷,卻讓他覺得北方巨人並非都那麼野蠻且無法接觸。鼓起勇氣,他彎腰行了個禮,小心翼翼地說:“我們希望得到更好的食物,而不是現在的飯團。”
建中眯起雙眼盯著他:“具體點。”
“能增加一些肉類嗎?”佛蘭克覺得這是一個好的開頭,他甚至有些躍躍欲試:“如果可能的話,每個星期最好能給我們一些麵包。”
“想吃肉?”建中臉上露出古怪的冷笑,他抬起頭,視線越過弗蘭克,看到聚集在他身後大約三米,成群結隊的白人奴隸,高聲問道:“你們也有同樣的想法嗎?”
他的聲音不算大,也沒有讓人一聽就能明白的威脅成分。一切都那麼平淡,再加上建中人長得不錯,年輕英俊,給人感覺就像租住在隔壁早出晚歸的上班族,雖然冷漠,卻沒有敵意。
奴隸們紛紛在點頭中附和。
營地很大,數千名奴隸聚集在營房大廳,黑壓壓的一大片全是人。
不是所有巨人都能聽懂他們的語言。除了建中等接受過天浩專門訓練的軍官統領,絕大多數白人沒有這種語言天分。
他很有耐心,足足等了五分鐘,直到人群裡亂哄哄的“嗡嗡”聲逐漸低落,這才衝著佛蘭克展露獰笑。
“我承認這是一個不錯的建議,但你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大人,您指的是什麼?”佛蘭克感覺不妙,硬著頭皮問。
建中一邊說一邊拔出手槍:“你得用我們的語言提出要求。嗬嗬,你剛才說的那些,我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