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瑟夫是教皇身邊的親信,關係也很特殊。私底下很多人都認為兩者之間的關係“與其說是尊卑有彆的聖上與仆從,不如說是親密的戀人……”。這種說法當然充滿了酸溜溜的成分,畢竟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得到寵信,成為教皇身邊的紅人。但不管怎麼樣,至少可以從側麵證明馬克西米利安在很多事情上並不避諱約瑟夫,甚至可以告訴他一些秘密。
在加百列城的地下實驗室裡,可以隨意談論任何話題。
“你覺得國王們會服從我的命令嗎?”教皇笑了,眼角密集的皺紋綻開。雖然上了年紀,他的身體卻很硬朗,精神矍鑠。
約瑟夫搖搖頭。其實他根本不需要這問題的答案。他是高級執事,從底層往上攀爬的過程同樣充滿艱辛與屈辱。他知道在需要的時候一定要拍馬溜須,但絕對不能過於明顯。
“這就對了。”馬克西米利安故作高深地笑笑。此時此刻,他有一種格局與著眼點比其他人更高,指點說明並給他人解開迷惑的滿足感:“他們崇拜的隻是聖主,而不是我這個教皇。除了卡利斯這個虔誠的信徒,國王和大部分貴族所謂的“聖主崇拜”隻是嘴上說說。他們喜歡女人,喜歡錢,喜歡放蕩墮落的生活。”
“原來是這樣……”約瑟夫故意做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裝作在沉默中思考了很久,再次低下頭,對著教皇行了一禮:“陛下您的智慧無人能比,我這就安排信使,將您的旨意儘快傳遞給諸位國王。”
“去做你該做的事情吧!”馬克西米利安笑著說:“很久沒來這個地方,我想多走走,再看看。”
說完,他轉身走向敞開的房門,離開六號實驗室。
約瑟夫照例陪在教皇身邊,出去以後才行禮,走向通往地上的升降機。
衛隊簇擁著馬克西米利安前往走廊另一端,那裡有樓梯通往地下更深的分層。
實驗室裡隻剩下兩名身穿黑袍,胸前繡著米字架圖案的高級教士。他們認真檢查過地上那三道圓形凹槽,尤其是幾處與燃油灌輸係統連接的樞紐部分,確認毫無遺漏,燃料足夠維持很長時間,這才放心的走出房間,鎖閉全鋼打造的房門。
除了躺在水池中央的紅色怪人,實驗室裡再沒有彆的生物。
在搖曳不定的火光映照下,它猛然睜開雙眼,用狡猾、警惕且充滿敵意的眼睛打量四周。
它張開了嘴。
嘴唇緩緩分開,中間的縫隙逐漸擴大,從下巴開始延伸,一直連到左右兩側的耳垂。
這是一張非常可怕,無比驚悚的嘴。尤其從正麵看去,仿佛整個頭部因此斷開,被肉紅色的舌頭及口腔內膜撕裂成互不相連的兩半。
最令人恐懼的莫過於牙齒。雪白、堅硬、銳利。
它們排列整齊,呈現出令人驚恐的鋸齒狀,三角形邊緣就像一把把交疊的尖刀,光是上下兩排外層的數量,就超過上百顆。
是的,僅僅隻是外層。
火焰產生的光線並不強烈,隻能隱隱看到紅色怪人口腔內部及喉管深處還有更多的瓷白色反射光澤,層層疊疊。無論形狀還是質感,與最外層的牙齒一模一樣。
……
走下樓梯,還是與上層格局相同的走廊。在一個用白色塗料標注著“a339”的房間門口,教皇馬克西米利安停下腳步。他用目光示意身邊的聖教軍隊長,後者會意地快步上前,解下掛在腰間的鑰匙,插進門鎖。
鑰匙長度約為十五厘米,有著超過常規概念的粗大半徑,表麵布滿了密密麻麻多達數百個凹點與槽痕,這表明鎖的反開啟密級很高,必須使用專用的鑰匙,仿造起來也很困難。
開啟這樣的門鎖需要力量,即便是經過生物技術特殊改造的聖教軍隊長,也隻能雙手分彆扣住鑰匙上下兩端,咬牙狠命往右側翻轉,隨著內部門栓轉動,發出沉悶的金屬滑動撞擊,重達數百公斤的厚重鋼門終於向內側開啟了一條縫隙。
這個房間同樣很寬敞,牆壁側麵留有從古老時代延續至今的通風管。那裡與整個地下城的呼吸樞紐連通。文明時代精密的設計與規模浩大的工程,決定了這裡永遠不會出現因缺乏氧氣導致的窒息性死亡。
房間裡的家具擺設很簡單,不外乎兩張桌子和兩把椅子,一張床。側麵靠近牆壁的位置有一個盥洗台。沿著牆內凹陷格出來的空間是一個浴室,這裡二十四小時供應冷水和熱水,所有管道與地麵教堂外側的控製中心連接。水龍頭本身沒有太大技術含量,對於球閥結構的開關係統,南方白人早在很多年前就開始大規模使用。
造型彆致的燭台擺在桌上,五根高低錯落的蠟燭全部點亮,給房間提供了充足的光線。
一個身穿灰白色長袍的中年男子坐在桌前,教皇進來的時候他正在埋頭書寫。常年囚禁的生活使他反應遲鈍,直到馬克西米利安與衛兵走到近前,這才恍然驚醒,仰起頭,張著嘴,眼睛裡全是不知所措的目光。
“……陛……陛下?”驚慌很快變成了驚喜,他在顫抖中發問:“您是來釋放我的嗎?”
從正麵看去,男人顯得很老。頭發幾乎全白,眼窩深陷,兩側顴骨高凸著,麵部外側輪廓線朝著下巴位置急劇收縮,這導致他的整個頭顱上寬下窄,活像一枚詭異的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