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姆森覺得心煩意亂。
他很清楚其中的原因————說穿了就是人的私欲在作怪。其它王國聯軍就不提了,光說自己麾下的教廷軍,從上到下層層軍製,無論稍有身份的教士還是軍官,都想要通過戰爭大發橫財。誰也不會白白放過機會,他們都有各自的戰利品和私產夾雜在運輸隊裡,這樣一來馱馬的負重量增加,為了騰出更多的運量與空間,就不得不減少必須裝運的糧秣。
領隊軍官和教士都是實權派,負責運輸的後勤主管誰也不敢得罪。再加上基層士兵與運輸人員也有交情,順便幫你帶個包袱,幫他裝個箱子,再幫誰誰誰塞個口袋什麼的……索姆森主教根本用不著到現場監管,光是想想就能知道運輸隊已經變成一個臃腫的巨大膨脹物。
這事的解決方法很簡單,隻要一道命令,再加上鐵麵無私的執法隊就行。隨便砍幾顆人頭,就能震懾人心。
問題是不能這樣做!
今時不同於往日,如果打了勝仗,索姆森主教毫不猶豫會下達懲罰令。然而現在是撤退,而且還是退路已被阻斷,緊接著必定要在神威要塞打上一場硬仗的前提下,即便給他一百個膽子,也絕不敢冒著觸怒廣大官兵的危險嚴明紀律。
主教唯一能做的就是催促。
畢竟來自北麵方向的炮聲已經不那麼密集。也許巨人的炮彈正在裝運,也可能他們遇到了與自己同樣的後勤困難。隻要堅持幾天,等到那些該死的教士軍官們把個人私產運得差不多了,自然也就輪到最為重要的糧秣。
凡事要有耐心。
帶著種種糾結的想法,主教歎了口氣,在行軍床上躺下,裹緊了厚重的裘皮,昏沉沉睡了過去。
……
朦朧中突然傳來震天的喊殺聲,與之伴隨的還有來自地麵強烈震撼。迷迷糊糊的索姆森短暫呆滯了幾秒鐘,仿佛被打了一針強心劑,縱身從床上躍起。
他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剛伸手拿起擺在床前椅子上的短槍,就看見貼身教士滿麵急怒衝了進來。
“大人,不好了,我們……遭到襲擊。”他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胸口如風箱般劇烈起伏。
“巨人打過來了嗎?”索姆森主教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下意識握緊了手中的槍:“他們還是從北麵發起進攻?”
“不,不是巨人。”教士咽了一口唾沫,聲音沙啞,其中充滿了惶恐、不解和憤怒:“是上主之國的人,那些該死的異教徒。”
“什麼?”索姆森主教如遭雷擊,他感覺整個大腦徹底陷入停滯。
“他們向我們發動了全麵進攻。東麵的陣地和所有倉庫已經被占領,現在已經攻入了我們營地的東麵。”教士心急火燎的連聲催促:“大人,快下命令吧,再晚就來不及來。”
這是一句雙關的話,核心是“逃跑”兩個字。
索姆森機械地點點頭,邁出腳步的時候,他感覺自己整個身體已變得僵硬。
他認識上主之國的指揮官,那是薩維丁侯爵。
究竟是什麼導致薩維丁選擇了背叛?
那些異教徒為什麼要反戈一擊?
他們從中能得到什麼好處?
逃跑的路上,索姆森主教一直在思考。
……
太陽從地平線上透出金黃色光芒的時候,元凱已經率領禁衛軍團占領了鎖龍關。
王國聯軍的主要防禦麵是北方,誰也沒有想到駐紮在鎖龍關東南麵的上主之國突然發動進攻。在剛過去的這個白天,猛烈的炮擊已經破壞了關牆內部結構,下午一點的時候導致了首次大麵積坍塌,垮掉的牆體長達五十多米。因為沒有足夠的材料,再加上關牆原本是巨人修建,北方戰事沒有按照預計進行,工兵們一直沒有足夠的時間對牆體進行改造,現在就更談不上所謂的搶修。
元凱雙手持槍,在幾名衛兵的簇擁下走過雜亂的街道,越過坍塌的牆體。這裡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缺口,就像原本整齊排列的牙齒,被功率強大的鑽機打通,變得醜陋又難看。
所謂“占領”有多種解釋,元凱的理解較為簡單。他覺得隻要越過高大厚重的關牆,進入南麵區域,剩下的事情都可以交給步兵處理。
遠處的戰鬥仍在持續著。
獅族步兵衝在最前麵,他們半小時前就與上主之國主力彙合,共同向王國聯軍發起進攻。
薩維丁侯爵前往龍族大營談判的時候,帶了一百套軍服。他很清楚,既然選擇了背叛,就必須從一開始做的很徹底。天浩把這件事通傳給虎王和獅王,軍服也迅速下發至三族聯軍各級指揮係統,成為了重要的敵我辨識標準。
淩晨時分,薩維丁侯爵率軍首先發起進攻。
天浩下令在約定的時間開炮轟擊城牆,獅族步兵在天亮前參戰。
這當然是為了避免誤傷。畢竟在大多數野蠻人看來,南方白人都長得一個樣。雖說有軍服作為辨識標準,可是在混亂的戰場上很難分清陌生的友軍和敵軍,這也導致獅族步兵在進攻的時候不可避免誤殺了一些友軍……但就整體戰局來看,王國聯軍的失敗已成為定局。
元凱端起步槍,瞄準不遠處的一名白人長戟手。那人已經把一個身穿暗黃色製服的白人士兵按在地上,掄起匕首正要往下猛刺。這時候槍聲響了,衝擊力巨大的子彈準確命中長戟手頭部,他的腦袋如熟透西瓜驟然遭到重壓般爆開,血肉四濺。
剛在鬼門關前轉了一圈的白人士兵感覺一切都那麼不真實。直到元凱走到麵前,彎腰將他從地上拉起的時候,才猛然醒悟過來,臉上隨之顯出無比震驚與激動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