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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依在獅族領地來回巡視了一個多月,按照行動日程返回了咆哮城。
她受到了比上次更加熱烈的隆重歡迎。更重要的是,這次歡迎不是由巫且組織,而是咆哮城平民們的自發行為。
一些女人已經開始穿上高跟鞋。雖然她們的鞋子看起來很怪,沒有平衡的著力點,也沒有適合足底的水台,感覺是普通鞋子後跟上加了一個三角形木托。
一切都在改變,人心在潛移默化與各種政令中越來越多傾向於年輕的攝政王。
最明顯的改變就是法律。
一個皮匠帶著一塊棉布和一袋鹽回家。在路上,因為內急就在旁邊的樹林裡解決了一下。為了方便解褲和放水,他把布和鹽掛在旁邊的樹枝上,粗心的皮匠舒服過後竟然忘記拿起自己的東西就匆匆離開。走了好一陣子,皮匠才想起這件事,趕緊回去取。結果看到一個陌生的農民正打開自己裝鹽的袋子。
這能算是一起盜竊案嗎?
按照文明時代的觀點,當然不算。
可是按照獅族以往的舊律,這就是盜竊。
皮匠很激動,他有自己的理由:我隻是離開了一小會兒,農民應該很清楚那不是屬於他自己的東西,不要說是打開袋子,甚至連掛在那裡動都不能動,所以這是典型的盜竊案。
農民則辯解:自己僅僅隻是好奇,而且從樹枝上取下袋子的時候已經大聲喊過,周圍卻沒人回答。我隻是打開袋子看看,甚至連手都沒有伸進去,所以這根本不能算是偷竊。
農民很激動,也很害怕。如果你了解獅族的法律,就會明白其中的緣由。“偷盜必死”是獅族法律的原則,通常被判處斬首,或視情節輕重處以斷手之刑。因為盜竊被視為歪門邪道,是懶惰的犯罪體現,整個獅族社會以重刑來表達對盜竊行為的不齒。
因此皮匠與農民之間的問題不是簡單的糾紛,尤其農民還有著明顯的盜竊嫌疑————畢竟他動了不屬於自己的東西,這是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的硬傷。
如果是在咆哮城之類的大城市處理這類案件,農民必死無疑。如果換了是偏遠的村寨,刑罰會變得輕一些,他得挨上結結實實的幾鞭,還要拿出一筆錢賠給皮匠。
龍族法律的製定者是天浩,他在這方麵界定的非常細致。除非罪大惡極,或者造成嚴重的不良社會性影響,否則族群內部的犯罪問題都會交給當地法庭解決,大多處以流放,很少出現死刑。
請注意,這是針對龍族人,而不是異族。
天浩之所以沒有在大戰結束後立刻宣布登基為皇帝,這就是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強行稱帝沒有好處,他需要至少一年時間緩和與虎族和獅族之間的關係。光是乾掉貴族階層還不夠,如果不得到來自平民階層最廣泛的認同和擁護,即便戴上皇冠,也隻能成為名義上的皇帝。
……
彼得看著腳下被野草覆蓋的土地,揮舞手中的鋤頭,重複著機械單調的挖掘動作。
從被俘到現在,已經兩個多月了。放眼望去,南北兩端到處都是黑壓壓的人群,幾乎所有人都在做著同一件事————築路。
究竟有多少萊茵人在戰爭中被俘?
這問題也許永遠找不到答案,至少彼得不可能知道。
他隻知道在這裡乾活的所有人都是白皮。
聽不懂巨人語,很多事情最初隻能通過比劃手勢進行。後來這種情況得到改變,來了一批監工,都是白人,有薩克遜人,有維京人,當然也少不了金雀花人和萊茵人。他們沒有像俘虜們那樣穿著囚服,而是身穿款式簡單的黃白色粗條紋製服。據說所有白人管理者都是這樣,可是在彼得看來,那種製服感覺很滑稽,就像馬戲團裡的小醜。
再沒有什麼比身陷囹圄聽到同類語言更令人倍感激動的事,尤其對方還操著自己熟悉的萊茵腔。首次與那些軍官接觸的時候,彼得認為一定是自己虔誠的祈禱引起了上帝憐憫,派來了拯救自己的天使……可是接下來他卻發現,完全不是自己所想的那回事。
他們是真正的管理者,是能夠與巨人溝通,將各種意圖和要求傳達給俘虜們的中間人。
他們懂得巨人語,當然有時候看起來似乎不是那麼熟練,還得在交談過程中加上一些手勢。不過目前掌握的巨人語足夠這些白人軍官應付現狀,畢竟他們不是與魁梧彪悍的女巨人談情說愛,也不是與男巨人就相同(和諧)性彆之間超乎友誼的關係展開私密談論。他們管理的範圍僅限於戰俘本身,以及相關的築路工程。
彼得聽不懂巨人語地名,他隻知道這份工作艱苦又單調。以前從未見過這種形式的築路:挖開泥土,將下麵的土層夯實,鋪上大塊岩石,再鋪上泥土夯實,然後是碎石,用沉重的實心鋼鐵在上麵來回滾動,最後鋪上一層用黑色熱油混合細碎石頭顆粒而成的灼熱物質。
那玩意兒很刺鼻,難聞到極點。運來的時候它們呈冷卻狀,是大塊的黑色堅硬物體。必須用旺火加大鍋燒化才會形成半凝固狀。攪拌砂石的時候很痛苦,很多人被濃烈氣味熏得昏過去,後來用濕毛巾圍在臉上感覺才好了很多。
彼得特彆留意巨人對這種黑色物質的叫法,巨人語發音似乎是“離芹”,或者“立群”。
入伍前,彼得是個農民。他每年都要替領主免費工作一段時間,其中也包括修路。
萊茵王國的修路比這簡單多了。基本上就是加土夯實,講究些的會墊上一些石塊,或者石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