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喬恩的指引,布羅迪抬起頭,通過正上方樹梢的間隙,他看見清朗的蔚藍色天空中飛著很多黑點,密密麻麻。
那究竟是什麼東西?
布羅迪從十一歲跟著父親開始狩獵,射殺的鳥雀不計其數。他可以確定那些從北方飛過來的黑點不是鳥,因為速度太慢,而且最詭異的是這些黑點很難用“飛”來形容。準確地說,應該是“飄”。
喬恩是布羅迪的鄰居,也是一個話多的男人。他一直在喋喋不休:“那究竟是什麼?”
距離太遠了,即便是眼力極好的布羅迪也無法判斷。如果換在地麵,他會認為那是一些人,或者騎手。可問題是,這些黑點飛在天上。
“也許是野鴨,或者天鵝。”他皺起眉頭隨口喃喃:“總之不會是鷹一類的猛禽,速度太慢了。”
“我覺得可能是野鴨。”喬恩一本正經地開玩笑:“也許它們正在下蛋,一邊飛一邊下,所以速度慢。”
“我看你的腦子就裝滿了鴨蛋,還有它們拉的屎。”布羅迪對喬恩的玩笑很熟悉,他活動了一下臉上的肌肉,重新挽起獵弓:“走吧,管它野鴨還是天鵝,對我們來說都太遠了。我現在隻想弄到一頭鹿,而且是很大的那種。另外,該死的貴族老爺們最好彆來打攪我發財。”
喬恩會意地笑了,露出一口發黃的爛牙。
某種程度上,“獵戶”與“暴徒”、“殺人犯”在具體內涵方麵沒有區彆。
這些年,他和布羅迪殺了十幾個山林巡邏隊的人。遇到三人以上的巡邏隊他們立刻藏匿起來,兩個人或落單的那種就看準機會截殺。在山區,尤其是這片繁茂的森林地帶,周邊村民與貴族之間的關係水火不相容。當然還是有一些較為寬和,放開部分森林任由平民進入的貴族,隻是布羅迪和喬恩運氣不好,他們遇到了一個冷酷吝嗇的領主。
一直朝著森林深處走,布羅迪不時抬起頭,仔細觀察那些由遠及近“飄”過來的黑點。
不感興趣隻是嘴上說說,對於未知事物他仍抱有強烈的好奇心。
在一處樹木較少的空地,布羅迪停下腳步,抬頭仰望天空。
喬恩也停了下來。
此時此刻,那些從北麵飄過來的黑點成為了他們腦海中最大的疑惑源頭,重要性甚至壓倒了獵物。
“……那,那不是鳥。”很快,喬恩發出疑惑的聲音。
“我看見了。”布羅迪眯著雙眼隨口應道。
那的確不是野鴨?也不是天鵝?而是一種外形奇特,從未見過的球。
圓圓的?就像拉伸揪起的麵團?正下方懸掛著一個黑色小筐。它們數量很多,布羅迪數了一下?有三十多個。
距離越來越近,布羅迪發現這些飄在空中的球其實沒有自己最初想象的那麼小。它們體積龐大?尤其是即將飛臨頭頂的時候?布羅迪驚訝的發現,即便是熟悉的天鵝與這些“飛球”比較起來,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黑斑。
飛球開始分散,朝著不同方向飄去。
布羅迪聽見喬恩發出驚恐萬狀的尖叫:“快看?是巨人……天啊?他們是北方巨人!”
目測很容易產生誤差,然而以樹木和樹葉為參照物進行對比後,喬恩很快發現這些飛球的真正來源。
“快走,不能呆在這兒,必須立刻回去。”來不及多想?布羅迪一把拽住喬恩的胳膊,拖著他往來路狂奔。
他還是頭一次遇到這種會飛的球。看著那些坐在球體下方吊筐裡的巨人?布羅迪生平第一次對“戰爭”這個詞產生了超近距離的深刻理解。
他們能飛就能降落,能上天就能下來。
他們的目標應該是我們的村子?那是距離最近的定居點。
布羅迪的想法不能說是有錯,但他很快發現自己錯了。
“快看?他們下蛋了……我說得沒錯?他們的確像鳥一樣會下蛋。”喬恩喜歡耍貧嘴?他平時在村子裡就是個靠嘴皮子吃飯的人。在酒吧裡調侃彆人,很多女人都喜歡跟他說說笑笑,尤其是一些帶顏色的笑話,用來打發時間還是很不錯的……可現在,布羅迪對多嘴的喬恩簡直感到無法忍受。
“閉嘴!”暴怒的獵人連聲咆哮:“再說一句我就把你的腦袋擰下來。”
“可他們的確在下蛋啊!”喬恩很不服氣地抬手指了一下天空:“他們正往上麵扔東西下來,不信你自己看……啊,就在我們上麵。”
布羅迪本能地抬頭望天,恰好看到一個很大的飛球從頭頂飄過,在正前方不遠的位置扔下幾個黑沉沉的罐子。
樹林裡頓時燃起成片的大火。
布羅迪看得清清楚楚,那是個罐子落地後撞在一塊石頭上,破碎的同時濺開無數火焰。他不知道那是燃油與白磷密封混合,暴露在空氣中產生的自然效果。濺開的火焰燃燒麵積是如此之大,瞬間囊括了數十平米的森林,還有更多的火點飛濺到遠處,沾在樹枝和樹葉表麵,引燃了更多的部分。
三十多個飛球,每個飛球至少能扔下上百個這樣的罐子……布羅迪光是想想就覺得頭皮發麻,他感覺血液在燃燒,乾脆扔下喬恩,一個人朝著森林外麵拔腿狂奔。
“該死的,等等我,彆那麼快,你倒是等等我啊!”
“彆把我扔在這兒。”
“布羅迪,求你等等我……我……我跟你老婆睡過,難道你不打算揍我一頓嗎?”
喬恩腦子還是很好用的,他知道哀求沒用,想要激怒布羅迪,可是在這種時候完全無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