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榮寧的處罰(1 / 2)

這倒是個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人物。

左泉起身, 邊走邊想,麵色凝重了幾分。昔年追隨太、祖爺開國的勳貴中, 唯有北靜王功勞最大,爵位世襲。不過開府的北靜王在封王後, 沒兩天便撒手人寰, 唯留下一子,時兩歲。因憐惜水家(其他三位王爺都依舊手握軍權, 鎮守一方,八位國公也是加封官職。唯有水家, 沒了成年男丁頂門立戶), 太、祖爺特又認北靜王之妻為義姐,賜尊號為鎮北長公主。

自此北靜王一脈跟皇家關係愈發親厚,而且鎮北長公主,北靜王王妃也是頗有眼見之人。水家雖然如今沒有人從軍從政, 卻也是書香世家。現任北靜王水溶, 尚未弱冠,性情謙和,是名滿天下的風雅才子,時常舉辦些文人雅會,從未涉、政。

帶著分疑惑, 左泉行禮:“下官見過王爺。”邊說將人引到僻靜的小廳。

“左大人您客氣了。”北靜王含笑與人還禮,態度謙遜的表明來意:“小王與賈家也有世交至誼, 今早忽聞榮寧分宗……”

說到此, 北靜王麵色還帶著尷尬, 訕訕道:“乍聞此事,倒是頗有些驚駭,思前想後倒覺應儘些老親舊友情誼勸說幾句。倒不料乾擾到公務了,還望左大人見諒。不過還望小王冒昧問一句,是否因此觸怒了龍顏?”

“是的,王爺。“左泉不假思索的點點頭。

北靜王聞言一怔,失聲問了一句:“那會如何結案?”

“等結案後,您便清楚了。”左泉一板一眼:“還望王爺恕罪,此乃下官職責所在,無法告知。”

努力揚起一分笑臉,北靜王心覺還有活動餘量後,便也不在此糾結,反而開口問道能否見一見朋友寶玉。

左泉聞言,繼續一板一眼:“還望王爺恕罪,此時並非探監時間。等到了探監流程,若是您需要,下官可以派人去朝您報告一聲。”

“那便多謝左大人。”北靜王又寒暄幾句,施施然告辭離開。在走出大門之時,腳步稍稍停頓,北靜王抬眸掃了眼門匾。敕造榮國府五個大字在黃昏的籠罩下,縈繞著一股淡淡的光暈,透著股淒涼,尤其站在門外,似乎隱約還能聽到屋內傳來幽幽的哭泣聲。

眉頭不自禁蹙起成川,北靜王對小廝吩咐著:“去皇宮。”

寧府的案子都查了幾個月了,哪怕牽扯到了榮府大房,可也依舊還處於調查之中。在一切尚未塵埃落定前,便有回旋的餘地。不管如何,都不能查封府邸。他們四王八公的府邸,都是敕造的。真被收回去,那就意味著不管其他罪行如何判定,其中有一個處罰結果必定是—奪爵!

賈家哪怕再窩囊廢物,也是八公之二。四王八公,多少年了,向來都是一損俱損,一榮俱榮。若是因賈家被帝王撕扯了一道口子,開國勳貴派從此後便要夾著尾巴做人了,也毫無想當年的底氣。

在知曉北靜王去向後,左泉眼眸轉了轉,讓下屬抓緊行動起來,免得出什麼意外之事,另一邊,左泉依舊在等待著,派人把守著寧榮街往來的路人以及飛出的信鴿等等。作為帝王心腹,他也知曉當今有意動江南豪強。但彆說江南處於天高皇帝遠,便是那地還有個地頭蛇甄家。

甄家得上皇恩寵起家,甄家老太君是奉聖夫人,奶過上皇;甄家女進宮為妃,得寵幾十年;忠順王如今實力也不可小覷,把持著鹽政和漕運。手握這兩行業,不亞於遏製住江南的經濟交通命脈。

賈家跟甄家關係匪淺。原先的賢德妃,現如今的賈才人便是通過甄太妃進宮且通過甄太妃在上皇麵前利用賈家情分等等,被上皇指給當今為貴妃。

等到下屬來報可疑人出現後,左泉帶著賈家所有人,榮寧兩府一個不落,便連客居的薛家三人,以及前巡鹽禦史之女,全都請回去協助調查。

居住寧榮街上的族人們透過門窗忐忑不安的望著被他們視作定海神針的榮寧兩家人帶著腳鏈手扣,被殺氣騰騰的錦衣衛押送遠離,不由得心噗噗跳,開始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這一邊,押送的隊伍一出了寧榮街,等步入市井之中。夜色下的大街小巷,在尚未宵禁前,也是格外的熱鬨。路人們不少克製住對三司的害怕之情,圍觀看熱鬨,指指點點,訴說著自己知曉的最新消息—

“那些都是賈家人!聽說了沒?被抄家了。”

“真被抄家了?不會吧,他們可是四王八公,厲害的!”

“全都是敗家子啊,想想幾個賈將軍,尤其是榮國公賈代善賈將軍,多厲害,打敗海寇,班師回朝的風光,似乎還在眼前。”

“切,那都是老黃曆了,跟你們說個最新的消息,知不知道賈家分宗了,還是一分為三。”

“知道知道,那也是老黃曆了,等等,那賈政豈不是一天家主族長都沒當到?”

“偷雞不成蝕把米啊!這種假正經偽君子,趁火打劫的小人。”

“…………”

領頭的賈政聽著入耳的汙、言、穢、語,恨不得自己也托身為女兒,能夠享受氈帽蒙麵坐車的待遇。抬袖掩麵,賈政每走一步,都在加深對賈赦的恨意。

賈蓉卻是昂首挺胸,大步朝前,恨不得能夠快點到牢房。這樣他就能見到爹啦。

到了大理寺大牢後,賈蓉倒是也享受獨門獨院待遇,跟賈赦他們關押在玄字號牢房內。與賈蓉有同等待遇的便是賈赦的孫女大姐兒,是特意被關照過,用來激發賈赦的求生心—孫女都有了,孫子還會遠嗎?

至於其他人卻是沒這麼好待遇了。

女眷去處分了四處:賈母;邢夫人並李紈迎春探春;王夫人與王熙鳳並薛家母女。這區分好的三幫人,所享受的牢房待遇也逐級遞減—乾淨單人間、三人一間、與其他犯婦共同關押。林黛玉因是客居,倒是沒有進大牢,居住在大理寺客院廂房中。

至於男丁也是分了兩處:二房四人賈政,賈寶玉,賈環,賈蘭還有薛蟠,待遇跟王夫人他們一樣,牢房內抬頭蜘蛛網,低頭蟑螂滿地爬,遠看獄友眼冒光,近看臭成黑炭;大房還剩個賈琮一人一間。

這關押的待遇,雖然大理寺沒外傳,但有心人一打聽,還是很容易獲得。

蠱惑賈政搶奪族長之位的王子騰利用多年人脈得到此消息後,徹夜未眠,但凡有點腦子的,一看便曉得帝王處罰重點在誰的身上了。他原先隻是想讓賈家成為笑話而已,但萬萬沒想到竟然如此輕而易舉真分宗成功,賈家徹底笑話,還因此觸怒了帝王。

不想承認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王子騰思來想去,決定以不變應萬變。況且他現如今也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薛蟠打死金陵鄉紳馮淵之事也被作為“蘿卜泥”帶出來了。這事,他若一開始知情,壓根不會讓薛蟠與此有任何關聯,可偏偏賈雨村斷案,錯歸咎在薛蟠身上,還給人報了個假死,消了戶籍。

如此尚罷了,更可恨的還是賈雨村事後竟然還給他和賈政各寫了一封信。雖然沒有明指出,卻也道了一句【令甥之事已完,不必過慮】。愚蠢的還是賈政沒有銷毀信件的愛好,據說被翻出來了。

可偏偏這蠢貨命好,上頭老娘給他鋪路,下邊女兒也是成器。

簡直可氣可恨!

越想,王子騰滿肚子火。不知不覺便天亮了,朝堂上對於昨日賈家的風風雨雨也有所議論,王子騰豎著耳朵,仔仔細細的聽著,唯恐自己錯漏一個字,反誤了自己的前塵家族,更是時時刻刻小心翼翼的偷偷瞄眼當今,妄圖揣測聖意。

不過這一回,聖意到不用揣測,當今直接了當自己說出了口。

“賈家罪案累犢,按律當徒刑千裡,”當今摩挲著茶沿,抬眸冷冷掃了眼滿朝文武:“但眾卿所言也有理,法外有情。故而,傳令,剝奪寧國公後裔賈珍世襲三等威化將軍之爵,貶為平民,抄沒家產。”

此話落下,朝臣都沒人說話,反而緊張的斂聲屏息,努力豎起耳朵,唯恐自己等會聽差了。對寧府賈珍,這個引發賈家案的罪魁禍首,此刻反倒顯得不重要了,他們好奇八卦的是榮府的宣判。昨夜已經來大明宮求情過的北靜王聞言,擰了擰眉頭,也沒有出列開口說一句。

“剝奪榮國公後裔賈赦世襲一等神化將軍之爵,貶為平民,抄沒家產。”

此話落下後,朝臣昂著脖子等候了許久,眼見當今的的確確沒有下文了,不少人左右看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自己的驚訝於不解。互相打了會眉眼官司,有一個禦史大夫站了出來,行禮後,道:“皇恩仁慈,但微臣據聞三司昨日查封了榮府,將榮公次子,工部員外郎賈政也押入牢中,更有女眷一行。”

“那不是犯官賈赦的家眷。家主犯事,其他人還想逍遙法外不成?”左泉出列,回了一聲。

“可據聞他們兄弟倆已經分家,賈赦曾另立門戶,況且據說……”

“三司會審,講的是鐵證,而不是據說。”當今麵色拉長,眼見其他人透露出躍躍欲試的模樣,冷聲道。

“那賈政處罰……”

“朕是帝王,這裡是乾清宮,榮寧二公世襲者犯案,值得一討。”當今不虞,他真被那些仗著情分嘚瑟,以及某些人上躥下跳的煩死了。

今日他上早朝前,皇後還親自過來說昨日被打入冷宮的賈才人懷孕了。

真是巧!

一想,當今愈發臉黑了一分,開門見山問道:“敢問賈政官居幾品,需要浪費朕的早朝時間?”

滿朝文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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