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二六(1 / 2)

窄紅 折一枚針 6726 字 8個月前

() 匡正回到家, 看了一眼寶綻那邊, 燈黑著,但門口的生鮮包裹沒在, 彆墅區的治安一直很好,他走過去, 摁門鈴。

屋裡馬上有回應:“來了!”

匡正蹙眉,寶綻在一樓客廳, 但是沒開燈。

門鎖響, 轉到一半停住了,門裡問:“誰?”

匡正笑了:“我。”

門打開, 寶綻穿著背心短褲站在門口,匡正能想象出他身上的味道:“今天怎麼沒上班?”

“請假了。”寶綻有噥噥的鼻音,在門廊昏暗的光線下,能看到他微紅的眼眶和鼻頭,匡正猜, 他一個人在黑著燈的客廳裡哭了。

二十八歲的男人, 又不是個軟弱的人, 什麼事能讓他這樣?

進屋換鞋,寶綻有點背著他,匡正假裝沒發現:“狗沒在?”

“腿好多了, 待不住,有時候來找我要口吃的,”寶綻拿著大剪刀,蹲在地上拆生鮮包裹, “你晚飯吃了嗎?”

匡正還沒吃,但讓一個剛剛情緒崩潰的人給他做飯,他可狠不下心:“吃過了。”

包裹裡有芹菜、豬肉、一些小蔥,還有一盒叫不出名字的水果,將近一個成年男人拳頭大小,紫紅色,覆著一層蠟似的白霜。

“恐龍蛋,”匡正見寶綻拿著盒子看來看去,脫掉西裝挽起袖子,“沒吃過?”

寶綻抬起頭,眼睛裡有種純粹的東西:“像李子。”

匡正喜歡他那雙眼睛:“美國李子,智利也產,”他拆開包裝,把大李子拿到流理台去洗,“很甜。”

寶綻走出廚房,片刻後,客廳裡響起電視機的聲音,是廣告,嘈雜著聽不出所以然,匡正洗水果的手停了停,這種感覺很像家,一個人洗吃的一個人開電視,不用說什麼話,彼此溫暖安然。

寶綻坐在沙發上,眼睛盯著屏幕,腦子裡卻是如意洲的結局,是他、時闊亭、應笑儂和鄺爺的未來。

“記著,到什麼時候,活人不能被一塊舊牌匾壓死……”

可沒有這塊匾壓著,他寶綻還是寶綻嗎?

匡正把水果拿來,扔一個給他,寶綻兩手接住,咬一口,臉上有了表情:“好甜啊!”他拿著恐龍蛋的手指修長,襯著紫紅色的果肉,像陶瓷,水珠順著腕骨滑向小臂內側,流過那隻老式銀鐲子,紅線拴著的小鈴鐺動了動,異常鮮活。

匡正挨著他坐下,兩個人一起吃,水果品質不錯,不光甜,口感也細膩,電視上播著椰樹椰汁的廣告,匡正拿遙控器把聲音關小:“我從海南給你帶了個禮物。”

寶綻邊啃李子邊看他:“什麼?”

匡正覺得沒引起他的興趣,要是他以前那些歲數小的女朋友,一定瞪圓了大眼睛,跳到他身上扯著領帶問:口紅?香水?包!

匡正稍稍偏頭,放低了聲音:“嘩啦——嘩啦——”

寶綻愣了,費解地盯著他。

“海浪聲。”匡正自己沒憋住,噗嗤笑了。

“什麼啊!”寶綻讓他這麼一搞,也笑了,“你這哪是海浪,我以為你在學下雨……”

正說著,屋裡真的響起了波浪聲,唰唰的,有海水漫過沙灘時的孤獨寂靜,寶綻往匡正身後看,他把手機拿出來了,偷偷放著錄音,是昨晚在三亞海邊錄下的一段音頻。

那時他也正失意。

匡正把手機遞過去,一般人會拿起來聽,但寶綻沒有,他側著身,把耳朵朝手機俯下來,仿佛真的有一片海藏在手機裡,讓他輕輕接近,側耳傾聽。

匡正說不好這種感覺,不是心跳,也不是躁動,但真的是第一次,他體會到了淡然的安定,一種難得的依歸。

垂下眼,他看到寶綻脖頸下凸起的鎖骨,頂燈的光照上去,微微有幾點閃亮,也許是眼淚留下的鹽分,一不小心,匡正把心裡的話說出來:“你需要多少錢?”

寶綻倏地抬起頭,驚訝地看著他。

既然說了,匡正就把話說到底:“多少都行。”

寶綻難以拒絕這樣的誘惑,喉結上下滑動。

“一百萬?兩百萬?”

“不,”寶綻讓這個數嚇住了,“十萬……”

匡正沒想到這麼少:“你賬戶給我,我現在給你打過去。”

事到臨頭,寶綻卻退縮:“我還不起……”

匡正追著他:“不用你還。”

“我怕你這麼挺下去,不是把自己賣了,就是把自己逼死了……”鄺爺的話在耳邊響起,寶綻捏起拳頭,他真的要把自己賣了,十萬塊夠如意洲挺多久,一年、兩年?那是個填不滿的無底洞。

匡正看出他的掙紮,伸出手,掌心向上。

他是想擊個掌,寶綻卻理解錯了,鄭重的,把手放上去。

匡正笑了:“借錢這事不著急,你慢慢想,”他握住那隻手,不大,但有筋骨,“到什麼時候,你無路可走了,退一步,哥就在你身後。”

寶綻緩緩地回握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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