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寶綻的藍西裝很亮眼, 匡正今天也選了藍色, 開著車沒去萬融臻彙,而是沿著走慣的老路到了金融街。
走進雙子星東樓, 他先去前台確認馮寬已經到了,然後坐電梯到32層, 這邊辦公室的風格和西樓截然不同,中層往上都是獨立房間, 有些官僚氣。
敲了幾次門, 屋裡都沒動靜,匡正覺得奇怪, 打馮寬的手機,一秒鐘後,鈴聲在門裡響起,接著電話接通:“老弟?”
“我在你門外呢。”
“是你啊,”那邊歎了口氣, “等著。”
匡正掛斷電話, 等了至少有五分鐘, 門啪嗒打開,出來的卻不是馮寬,而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員工, 臉一般,身材不錯,盤起來的發卷有點亂,低著頭, 擦過他走了。
匡正懶得盯著看,推門進去,辦公室不小,和西樓一樣的布局,但裝潢乏善可陳,馮寬正在沙發那邊係領帶,立著襯衫領子問:“喝什麼?”
這種事在金融圈不少見,匡正一直是漠不關心的,今天也不知道怎麼了,大概是和寶綻待久了,腦子軸了:“嫂子知道嗎?”
馮寬紮領帶的手停住,隨後是難堪的沉默,匡正知道自己說錯話了,舉起雙手,表示無意冒犯,然後到沙發上坐下。
馮寬收拾好自己,給他倒了杯咖啡,坐到他對麵,似乎思考著什麼複雜的問題,然後說:“她不知道。”
他又繞回到這個話題上,匡正挑眉,但沒貿然說話,啜了口咖啡,味道不錯。
“我他媽也不想,”馮寬搓了把臉,腆著做了總經理後有些發福的肚子,“可這鬼地方,”他掃視自己的辦公室,“要是不乾點不是人的事兒,我他媽都要瘋了。”
“得了啊,”匡正放下杯,“都是同行,蒙誰呢。”
“不一樣,”馮寬搖頭,“東樓這邊……太難了。”
“你難,”匡正嗤笑,“你有我難?”
萬融最好的並購vp被發配到頂賬的私銀去,這是這兩天金融街上的大新聞,馮寬不能否認:“你是難,”他抽了顆煙,叼著點上,“也未必不是好事。”
這話匡正可聽不下去,正要嗆他,馮寬說:“你還不知道吧,上頭要對投行部改革,老白頂不住了,西樓會和我們這邊一樣,行政化管理。”
匡正愕然,投資銀行業務……行政化?
“沒辦法,管理收緊是大勢所趨,”馮寬緩緩吐著煙圈,全沒了壯年人該有的生氣,“你那破私銀爛是爛,但至少你還能上躥下跳,像個活生生的人。”
反之,是萬融東樓死氣沉沉的官僚式體製,麵兒上裝著孫子,背地裡勾心鬥角,匡正陷入沉思,投行部改革,老白之前知道嗎?。
“說吧,”馮寬掃了掃落在褲子上的煙灰,“找我什麼事?”
匡正翹起二郎腿:“我沒事就不能來看看你?”
馮寬直說:“咱倆還沒好到這個份兒上。”
不錯,他們不過是還算聊得來的同事,在今天匡正冒然說出那句“嫂子知道嗎”之前,他們不會對對方說一句真心話。
“我想要你這邊高端客戶的資源,”匡正正色,“存款總額在五千萬以上的,”他一想私銀那情況,改了口,“一千萬也行。”
兩句話,馮寬就明白了,他猜到匡正難,可沒想到這麼難:“那家私銀過來的時候沒帶著客戶資源?”
“我他媽問誰去,”匡正氣笑了,“哪個大佬下的決策,萬融這麼大買賣,要搞私銀,不能買個像樣點兒的?”
馮寬了解總行這邊的風氣:“上頭也在鬥法呢,再離譜的決策你都彆奇怪,”他撚滅煙蒂,“你那私銀我知道,彆的不行,地段好啊,乾得再爛公司也不會賠錢。”
匡正無語,早知道公司這形勢,他不如跳槽了。可話說回來,跳到哪兒去都一樣,萬融就算有這樣那樣的問題,也比彆的公司強百倍。
“貴賓客戶名單沒問題,”馮寬說,掛著一臉壞笑,“不過上次說那女孩,你得給我去見見。”
匡正狠狠瞪著眼,女孩?馮寬老婆家什麼親戚的女兒?
“三個月前的事兒了,你還記著呢?”他皺眉。
“我老婆的事兒,”馮寬靠向沙發背,“我都刻腦子裡,忘不了。”
“你都……”匡正動個眼色,“還老婆老婆的。”
“那不一樣,”馮寬擺手,一副“哥哥教你”的惡心嘴臉,“發泄是一時的,老婆是一輩子的,以後你有家就懂了,”他拍拍微鼓的肚子,“再說了,沒我老婆就沒有我今天,我得報恩。”
“報恩”倆字兒把匡正逗樂了,馮寬拿眼夾他:“彆笑啊,都是真話,我這種爛人也有爛良心。”
還行,他還知道爛,匡正斂起笑容,想想自己,不就是出賣個色相嗎,為了高端客戶資源,為了把私銀那堆爛泥扶上牆,他乾了:“行,我聽你安排。”
“明天就見吧,女孩等不了,老大不小的,家裡都著急,”馮寬站起來,“時間地點我定好,發你微信。”
“先說好,”匡正隨著他起身,“隻是見見。”
“興許她看不上你呢,”馮寬給他開門,“她也挑。”
從萬融東樓出來,匡正沒去上班,而是走了附近幾家私銀,從裝潢到業務谘詢到服務細節,談不上考察,但總算有個粗淺的認識。回到車裡,他還是覺得沒抓撓,想起寶綻之前給過他一本書,他懶得看順手塞手套箱了,這時候翻出來,一頁一頁地研究。
一直看到寶綻下班,他開車去戲樓接人,翡翠太陽的工作寶綻辭了,兩個人的步調頭一回這麼一致。
回到家,寶綻弄菜做飯,匡正去自己家找衣服,明天去見馮寬老婆的妹妹,他記得八百年前犯傻買過一套淺粉色的西裝,女人見了肯定煩。
粉西裝配白領帶,再挑一隻鴕鳥毛領針,皮鞋也是囂張的小尖頭,他正找袖扣,寶綻在樓梯上叫:“哥,乾嘛呢,吃飯了。”
他自己開門過來的,進屋瞧見匡正的粉西裝,整個人都不好了:“哥你乾嘛呀,”那個甜甜的公主粉嚇得他不輕,“表演節目都不敢這麼穿!”
“你甭管了,”匡正就是要這效果,“我明天有事。”
寶綻在旁邊的腳凳上坐下:“什麼事?”
匡正挑袖扣的手停住,去見相親對象,再正常不過的事,他卻不想讓寶綻知道:“我說,昨天剩那絲瓜,你做了嗎?”
“做了。”
“那兩包姬鬆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