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寶綻喜歡的, 就是在kindle裡記下這些話的人。
——他激動的地方, 我也激動,他憤怒的地方, 我也憤怒,他記下的那些話, 像是從我心裡說出來的,隻是我說不了那麼好。
匡正驚詫, 原來自己就是他向往的另一個世界, 寶綻渴望著,愛慕著, 同時也失落著的,正是十年前的自己。
從沒有什麼單相思,匡正喜歡的人早已喜歡了他,那麼多個艱難的年頭,寶綻一直孤零零在這裡等著, 是他來晚了, 他欠他一場轟轟烈烈的愛。
匡正拿著kindle回身, 見寶綻也在看他,紅撲撲的臉蛋,濕漉漉的眼睛, 懶洋洋向他伸著手:“哥,拉我起來。”
這個人是他的,匡正的內心像怒濤,騷動著, 動蕩著,澎湃著,表麵卻平靜,隻是啞著嗓子問:“自己起不來?”
寶綻哼唧:“你拉我一下。”
匡正笑了:“多大了,還撒嬌。”
“你是我哥啊,”寶綻死皮賴臉地叫,“哥!哥!”
真的毫無辦法,“哥來了。”匡正放下kindle,向他伸出手。
寶綻拉著他起身,兩個人頭頂著頭,在沙發上對坐,距離那麼近,看得見彼此眼中的自己,匡正的心異常平靜,因為全被溫柔填滿了,捋了捋寶綻蹭亂的頭發,他鄭重的,想要告訴他一切,寶綻卻突然傾身過來,把他抱住。
匡正愣了。
過了很久,又仿佛隻有一刹,寶綻說:“真想就這麼一輩子。”
匡正緩緩眨眼。
“哥,”寶綻的鼻息噴在他脖子上,“你要是女的就好了。”
匡正慎之又慎的,攬住他的後背:“男的……不行嗎?”
半晌,寶綻微微搖頭。
真的……不行嗎?即使那個kindle是他的,即使他們離得這麼近,除去這層沉重的皮囊,已經融為一體,也……不行嗎?
“我要是女的……”寶綻的聲音很小,“一定嫁給你。”
這像是告白,又像是某種無傷大雅的玩笑,在那條危險的紅線上稍稍一碰,又膽怯地縮回去。
“你喜歡的……”匡正問,“不是kindle裡那個人嗎?”
“可能不是了,”說出這些話,連寶綻自己都覺得怕,“我看到了比她更好的,我真是……”他想說見異思遷,可這個詞其實不準確,匡正隻是一個哥哥,一個和時闊亭、應笑儂、所有人都不一樣的哥哥,讓他滿心歡喜,又讓他惴惴不安。
這一刻,匡正毫不懷疑寶綻喜歡他,無論是對kindle裡那個虛無縹緲的靈魂,還是對眼前這個活生生的自己,寶綻隻是不敢承認,他太怕了,怕所謂的倫理道德,怕周圍人的目光,怕一些他自己都說不清的東西,他這麼怕,匡正不可能再給他壓力。
告訴寶綻kindle是自己的,然後呢,對他宣示主權嗎?看著他慌亂、掙紮,去和二十幾年的價值觀鬥爭?他的劇團才剛剛起步,愛不是這麼自私的東西。
匡正自認為是個肉yu的人,喜歡美女,喜歡長腿,喜歡帶著野性的放縱,但對寶綻,這些都不重要,隻要知道他喜歡自己就夠了,不需要承認,不需要名分,甚至不需要性,他可以跟他不明不白一輩子。
那個kindle,就當是這份無言之愛的見證,既然寶綻已經喜歡了他的靈魂,又何必在意他是不是接受自己的性彆呢?
“小腦袋瓜瞎想什麼,”匡正揉了揉他的頭發,“走,睡覺了。”
寶綻黏著他,不起來。
“嗯?不睡啊?”匡正哄小孩似的,嘴唇貼著他的耳朵,“哥再給你數肋骨?”
一聽數肋骨,寶綻一骨碌爬起來,腳剛挨地,又軟塌塌地往他身上靠:“哥,累,走不動。”
“欺負你哥身體好是吧?”匡正一手肩膀一手腿,打橫把他抱起來,繞過沙發,麵前兩條路,一條往右通向樓梯,一條往左向著客房,匡正稍一猶豫,懷著一種隱忍的愛惜,把他抱進客房。
黑著燈,他把寶綻放在床上,幽暗中兩個略有些快的呼吸,誰也不說話,這種氛圍不是戀愛,但比愛情更稠,更讓人心跳加速。
“不洗洗了?”匡正問。
“洗。”寶綻說。
匡正起身:“我也睡了。”
“哥。”寶綻叫住他。
匡正回頭:“嗯?”
“沒事,”寶綻並沒起來洗漱,反而用被子蓋住臉,“晚安。”
匡正笑了,寶綻這個沒有戀愛經驗的傻瓜,不知道他的猶豫、慌張、心動,一切的一切,都被他喜歡的人看在眼裡:“晚安。”
客廳的燈熄了,夜晚真正降臨,寶綻掀開被子,盯著匡正離去的方向,聽著他的腳步聲,直到什麼都沒有了,萬籟俱寂,才翻身睡去。
第二天是個豔陽天,但進入十月末,氣溫開始走低,匡正穿著一件偏厚的羊毛針織獵裝外套,給寶綻圍了一條圍巾,暖暖和和一起上班。
車停在如意洲底下,兩個人說了會兒話,都是柴米油鹽的小事,分手時卻像有隻鉤子在中間勾著,難分難舍。
寶綻下車後,匡正還在樓下待了一會兒,直到發現寶綻從二樓的窗戶偷偷往下望,才調頭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