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在酒局上摔了杯子,時闊亭也沒去醫院。
應笑儂知道,他害怕。
一米八幾的大個子,鬼故事講起來沒夠,為了劇團和寶綻能跟人拚命,但這隻無力的右手,他卻不敢麵對。
因為他姓時,論血脈,是如意洲的主人,但他沒嗓子,這把胡琴是他和家學最後的聯係,如果連這一點聯係都失去,他成了什麼?
一個有空去戲樓晃晃的局外人嗎?
所以他就這麼拖著,拖過一周再拖一周,拖得應笑儂跟著著急上火,有事沒事給他一腳,讓他“滾醫院去”。
他終於還是去了,少見地穿了一身西裝,寶綻年前送的,長短、肥瘦、肩膀都正正好好,一上身,氣質變了個樣,不像是琴師,倒像個小金領。
應笑儂抱著小寶送他到門口,上下這麼一瞧:“哎彆說,你捯飭起來不比匡正差,人模狗樣的。”
時闊亭斜他一眼,左手開門:“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狗不過你,”應笑儂作勢踹他,抬腳虛晃了一下,“我說……”他裝作隨意,“用不用我陪你去?”
“不用,”時闊亭的聲音有點蔫,“你在家帶小寶吧。”
“我抱小寶去唄。”應笑儂吊兒郎當的,其實心裡想陪他,怕真有什麼事,他一個人扛不住。
“醫院全是細菌,”時闊亭擺擺手讓他回屋,“再把我閨女傳染了。”
應笑儂沒說話。
“走了啊。”時闊亭頭也不抬,轉身下樓。
應笑儂關上門,看起來乾脆利落,其實站在門口半天沒動,直到腳步聲聽不見了,才抱著小寶去東屋,趴在窗台上往下看。
一個高大的身影從單元門出來,本該昂首闊步,卻耷拉著腦袋,繞過小區孩子們踢來的皮球,沿著路旁抽芽的桃樹慢慢向前走。
“看你爸那樣,”應笑儂拍著小寶的屁股,“像誰給他氣受了似的。”
小寶吃著指頭,奶聲奶氣地應:“嗯啊。”
“是吧,”應笑儂撇嘴,“老子跟他真是操碎了心。”
人看不見了,他從窗台下來,抱著小寶到沙發上坐下,跟往常一樣,哼著戲詞陪她玩手指頭,恍然間,他發現自己變了,原來那個日天日地、遊戲打得飛起的應笑儂不知道哪兒去了,現在全他媽是歲月靜好。
他低頭看一眼懷裡的小東西:“都怪你,倒黴孩子。”
“嗯啊?”小寶歪著腦袋,無辜地眨巴眼睛。
“大眼睛看你爸去,”他把她放下,掏出手機刷微博,“你這招對老子不好使。”
他翻了一圈首頁,然後看熱搜,第一名又是那個熟悉的名字:九爺。
文咎也是熱搜常客,應笑儂興趣缺缺點進去,說實話,娛樂圈的瓜他都吃撐了,隨便看兩行,他突然愣住,眼前出現了“萬融臻彙”幾個字,前邊還掛著個響亮的名頭,“私銀藝術品交易一哥”。
應笑儂愕然,這就像在電視上看見了昨晚一起喝酒的大學同學,格外不真實,接著,他皺起眉頭,一家私人銀行怎麼會和明星醜聞扯上關係?
他看了幾條微博,說的是九爺和名媛的事,配圖裡卻沒有一張兩人同框的照片,最顯眼的倒是一隻碩大的粉雞,以一種怪誕的色彩和強勢的造型,直衝看客們的視野。這隻雞有股力量,即使對油畫一竅不通的人,看到它也會停下來,點擊、放大、或讚歎或費解地感慨一句:“這他媽是藝術!”
之後,應笑儂點進實時微博看網友們的評論:
渣男害人不淺,小姐姐有錢的時候默默跟著他,他嫌人家破產分手也就算了,還跑到人家眼前去晃悠,真的沒有心!
就是,小姐姐得多傷心啊,原來也是金枝玉葉。
少亂扣帽子,一個活動碰上就是渣男?她去的地方九爺就不能去了?分手了是不是連呼吸都有罪啊?
渣男粉滾粗!!!
你媽死了!
你家蒸煮給爺糊!
這什麼狗屁活動,請渣男當嘉賓,抵製主辦方!
喂!人家是私銀!我們這種老百姓拿什麼抵製……
真的,最倒黴是那個萬融臻彙,好好的私銀,好好的藝術,讓一個渣男給拖下水……
渣男才倒黴吧,把私銀惹惱了,搞他個小明星不是易如反掌?
真的,渣男自掘墳墓hhhhhhhhh
姐妹,我村裡來的,什麼是私銀?
就是給有錢人和大公司管錢的高端銀行,兩三千萬起存的那種。
這麼牛啤的嗎!有沒有微博,我想關注下有錢人的世界orz
這個,@萬融臻彙,真的看過才知道什麼叫有錢……
順說一句,那隻粉雞我愛了。
不可,欣賞不來。
同不可,怪怪的。
我去關注私銀,坐等渣男慘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