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時候,她也會忽然停下來,想起另一個世界的經曆,想起另一個世界的人,意識生出波瀾,但這點波瀾很快就會被圍繞在身邊的親朋好友所平複。
可見,她終究還是更愛自己原來的世界,甘願沉溺於這個美夢中不想醒來。
作為曾經一步步指導過她的“係統”,他對沈薇亦算了解,若將她從這一個美夢中驚醒,知道係統是假,任務是假,回家是假,她一定會崩潰的。
這些異世來賓,可脆弱得很。
“公子不信我也無妨。”男子心平氣和地說道,話語卻有一種蠱惑人心的說服力,“神女的魂魄還能回來,這的確令人意外。但公子可仔細想想,這短短時日以來,神女性情變化如此之大,昆侖君又怎會沒有絲毫察覺?”
“他比你更早察覺,也尋找方法驗證過,若不是已驗實她的身份,昆侖君又豈會將三山之首的閬風山神力交付於她手中?”
“曾經,薇薇愛你,敬你,願意為你付出一切。但現在的神女厭你,憎你,隻會重新剝奪你得到一切,並且她已經成功了。公子以為,當你和神女決裂之時,沈瑱是會選擇自己真正的女兒,還是選擇你?”
“誠然,公子身邊還有一些忠誠之人,但公子進入昆侖的時日到底不久,真正隻忠於你的勢力實在單薄,羽翼未豐。光是神女一個詔令,就能撤走你身邊所有玉昭衛,令你舉步維艱。”
“這一次,又在你剛繼任閬風山主之位不久,就急切地從你手中奪走閬風山,讓你淪為昆侖笑柄。神女這般厭憎你,想來下一步,就該要與公子解除契約,休棄公子了。”
“公子往後的路,難矣。”
那人的聲音娓娓地傳遞入沈薇靈台,每一句話都直擊殷無覓的要害。
殷無覓聽完他所說,需要用極大的意誌力才能克製住自己的神識波動,不讓對方察覺他的心念。他並未表露出信與不信,隻沉聲問道:“你究竟是誰?吳良麼?”
他所說的吳良,便是今日提醒他神女魂相有異的神官,宋獻身邊副將。
殷無覓雖這樣問,卻也心知,吳良不可能有這樣大的本事。他起初以為,這是沈瑱對自己的提點,現在看來,可能並非如此。
“吳良的確是我們的人,不過,宋獻還不是,公子可不要說漏嘴。”男子的語氣始終笑意盈盈,謙和有禮,“我非昆侖之人,公子也不必費心猜測,到了合適的時候,你會知道我是誰的。”
非昆侖之人,卻對昆侖之事了如指掌,甚至將人安插進了昆侖君身邊,可見此人能耐。
“我知公子不會輕易信我,公子大可觀望看看,事實是否如我所說。不過,無論何時,還請公子記住一點,你我二人是友非敵,一直以來,我和薇薇都是站在公子這一邊的。”
殷無覓的神識從沈薇靈台退出,睜開眼睛,他對於那暗中之人所說的話並不相信,但也並非全然不信。
他有幾句話的確說得不錯,沈瑱不可能將閬風山的神力交付到一個不明不白的人手中。
如若現在的神女才是真正的神女,薇薇才是那一個奪舍之人,若叫他們知曉了薇薇的存在,的確危險,而他在昆侖,也再難有立足之地。
……
從閬風祭台離開,沈丹熹隨沈瑱一路到了懸星殿。
懸星殿後方有一片蒼林竹海,這裡箭竹成簇,異常繁茂,圍辟出一方清幽的小天地。
竹林當中有一條卵石砌就的水渠,渠中水為從鹹池引流的靈泉,靈霧氤氳,靈氣充盈,綠竹環繞一座八仙亭,亭內擺置有坐具和煮茶的器具,這是昆侖君公務累了之後的休憩之所。
沈丹熹以前是熟悉這個地方的,她有時來找父君請教課業,在這裡等他忙完公務,會在這個亭子裡小憩,聽風拂過綠竹,竹葉沙沙地響。
竹林深處,便是昆侖君閉關清修的洞府。
沈丹熹站在竹海的入口處,不願再往前走,她揚眸環視了一圈這個曾經熟悉而現在陌生的地方,風吹拂入竹林,有細碎的鈴音飄入耳中。
在柔軟低垂的竹梢尖上,懸掛著幾串懸掛的風鈴。冰片、貝殼、玉石所製,中心處掛著繪有畫像的絹布。
穿越女的痕跡,真是無處不在。
她的目光隻在鈴鐺上略略停留了一下,沈瑱袖擺輕振,竹梢上搖晃的風鈴便消失不見了,林中又隻剩下沙沙的竹葉聲和潺潺流水聲。
沈丹熹麵無表情地收回目光,直視沈瑱道:“昆侖君也不用再藏著掖著,暗中試探,若是想要驗證我的身份,大大方方地來就是,不論是照魂也好,還是你還有彆的什麼法子,儘管來,我並不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