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年前叛神作亂,以至天塌地陷,人間差點崩毀,九天之上的聖器伏羲鼎感世間枉死之人的龐然怨氣,從九天墜下,化為九幽,封禁作亂的叛神。
追隨叛神泓的一眾臣屬,皆隨同泓一起墮入九幽,九頭魔神伏鳴便是泓手下最為得力的一員戰將。
九幽之地,隻進不出,由人間氣運彙聚之地昆侖鎮壓其門戶。
伏鳴的真身仍被鎮在九幽,隻有殘魂從九幽逃離,潛藏於殷無覓體內調養,這麼些年,他們借助世外之人的手,奉獻昆侖神女的仙元,喂哺的不是殷無覓,而是他體內的九頭魔神。
若一切走向順利,在原定的計劃裡,當沈薇的魂離開神女身軀時,昆侖神女就該徹底隕落。
彼時,人間秩序崩壞,昆侖君天人五衰,四水女神生死不定,昆侖神女隕落,唯有接納了神女仙元的殷無覓可以繼任昆侖之主。
當殷無覓繼任昆侖主君之時,便是打開九幽門戶之日。
隻可惜,他們千算萬算,卻未能算到昆侖神女的魂,竟然還能回來。
傳音玉器一明一滅,如同呼吸起伏,浮璋的聲音緩慢傳來,歎息道:“殷無覓身上到底還是有一半本方世界的血脈,沒有辦法完全躲過天道監察。不過,我們費心籌謀多年,雖略有波折,卻也算成功了大半。”
“伏鳴大人被滅一命,應當不會坐以待斃,隻要能成功殺了沈丹熹,昆侖的氣數便是儘了。”
昆侖的氣數儘了。
土屋當中的人聞言起身走到窗前,透過農家簡陋的窗,看向外麵天空。此時已至午後,天氣陰霾,浮著大片的雲,他站在昆侖山腳往上望時,已無法透過環雲,看到昆侖神域。
浮璋神君說完,久久沒有等到這方的回應,似明白了什麼,笑著問道:“宥主可是在為昆侖感到惋惜?”
這被稱為“宥主”的人,赫然便是昆侖曾經那位早已經因平魔而隕的前閬風山主,薛宥。
“宥主,嗬,我已經很久沒有聽人這般稱呼過我了。”薛宥收回視線,重新坐回桌邊,淡聲道,“你會為些子景內捏鑄的山水造景惋惜嗎?”
……
契心石內,大火吞沒了整個處刑台,即使是不得已而為之,殷無覓手上也的確沾了很多南應人的血,死在他手下的人不會去追根究底是誰逼迫了他,隻知道冤有頭債有主,誰殺了他們,他們便找誰複仇。
烈火燒化了殷無覓的皮肉,露出底下的骨。
四麵都是妖獸的慘嚎,南應公主就站在翻湧的火焰中,身上卻沒有沾到一點火星,唯有衣裙隨著氣浪翻飛。
沈丹熹恍惚聽到那一聲弦斷的聲響,心中滿溢的情潮消退,再看向眼前這一隻被烈火襲身的妖,也不覺得難過了。
她甚至有種暢快之感。
殷無覓抬起被焚燒到血肉模糊的手想要去碰一碰南應公主的衣角,從灼痛的喉嚨裡,吐出幾個嘶啞的字眼,“殷、殷無覓……我叫殷……”
沈
丹熹看了一眼他的手,往後退開一步。
那隻手在她裙擺一寸之外滑落,沒能碰到她一分一毫,重重落在地上,留下一道血汙手印。殷無覓身骨垮塌,倒到地上,嘴唇一開一合,“如果能早點遇到你就好了……”
姻緣線的一方死亡,姻緣線崩斷,周圍的場景開始湮滅。
最後,火光消止,處刑台消失了,圍觀怒吼的南應民眾消失了,整個南應都城都化為齏粉,這裡的一切都化為虛無,唯有三道人影靜靜懸浮於原地。
南應國主,不,準確的說,應該是契心石的意念化身,它走到近前來,圍繞著沉眠過去的沈丹熹細細打量了一圈。
“不一樣,為什麼跟誓約之時的心境這般不一樣?”契心石嘀咕道。
它身為世間姻緣之始,認定過千千萬萬的姻緣,什麼叫天作之合,它所認定的姻緣,就叫天作之合。
若天作之合的姻緣,能隨隨便便就被斬斷,那這所謂的“天作之合”,還能有幾分權威?
第一世倉促收尾,毫無波瀾,契心石味同嚼蠟,它抬起手,第二世姻緣線浮於掌中,隨著揮手一揚,飄蕩出去,一端係上沈丹熹的手腕,另一端係上殷無覓手腕。
姻緣線中有金光流淌,沒入沈丹熹體內,化為一條堅韌的情絲。
它轉頭看向那個不請自來的第三人,第二世,它定要將他丟得遠遠的,免得他又來橫插一腳,壞了它的好事!
綺麗流光從這裡擴散開,重塑山河世界,開啟第二世。
……
金烏躍出山巔,晨光一刹那穿透雲霧,照亮四合。
清風從窗欞穿入屋內,揚起垂掛的重重輕紗,床榻之上隱約可見一個沉睡的身影,風拂開床幔之時,睡著的人輕輕翻了一個身,臉頰從薄被裡露出來,雪白的肌膚上沁著一層薄薄汗液。
“好熱,火……”她嘀咕道,眉間一點點蹙起,眼珠不安地轉動。
片刻後,她倏地睜眼,猛地從床上坐起身,夢裡的熊熊大火隨著她的醒來而從意識裡消散。
沈丹熹垂頭看了眼自己的手,又想起夢中,那一隻往她裙擺伸來,被大火燒到枯焦的手掌。
血手落到地上,抓出一道鮮血淋漓的指印,手掌的主人在被大火吞噬的最後一刻,仍執著地盯著她,說道:“如果能早點遇到你就好了……”
沈丹熹不明白,看到這一幕,夢裡的她為何會發笑,醒來之後,她單是回想到一點夢境支離破碎的畫麵,便已是心疼得如同刀絞。
這個夢太不吉利了。
沈丹熹心慌意亂地跳下床,伸手一招,架上的衣衫依次飛來裹往身上,她就著妝台簡單梳妝,出門來後,順手從院中梧桐樹上折下一片葉拋至空中。
葉片迎風而長,化作一葉小舟,沈丹熹縱身躍上,往山門飛去。
幸而她未睡得太晚,梧桐樹葉飄落至山門時,殷無覓一行人才剛準備動身。
沈丹熹從葉上跳下,快步跑過去。看到她來此,眾人停
下腳步,殷無覓往她迎來幾步,驚訝道:“師妹,你怎麼來了?”
“我昨晚做了一個不好的夢。”沈丹熹走到他身邊,微微喘了口氣,蹙眉道,“夢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