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1 / 2)

入夜之後,昆侖山巔的雲氣降下來,籠罩住昆侖宮和天墉城中的璀璨燈火,從上往下望去,像一片朦膿光海。

沈丹熹在花園中折下一支桐花,提著雀燈從熹微宮出來,沿著蜿蜒山階往閬風山的主峰上走,她隻允了曲霧隨行在身邊。

曲霧伸手過來,想要接過她手中燈盞,“殿下,由屬下來為您掌燈吧。”

沈丹熹偏手避開,“不用,我自己來。”允許曲霧跟在身邊,並不代表她就完全信任了她,沈丹熹不信任何人,這點光隻有握在自己手裡,她才覺得心安。

昆侖的宮殿群都建在半山腰上,再往上行,便是各山的祭台和秘境,是飛禽走獸們自由自在生活的地域。

沈丹熹提著雀燈,沿著蜿蜒的山階上行,愈是往上,雲霧便愈是厚重,漂浮在半空的每一滴水珠似乎都蘊含著某種力量,讓人每往上行一階,身軀便越發沉重。

行到一半之時,沈丹熹忽然頓了頓腳步,對身後之人道:“你就在這裡等著吧,不用跟來了。”

曲霧一驚,努力直起背脊,忙道:“殿下,屬下還能行。”她雖是這樣說,可一張嘴便聽出她氣息早已不穩。

落在身上的每一滴水霧,都如同一塊巨石覆在肩上,走到此處,曲霧已覺得身上像背了一座沉重的大山,往上的每一步都令她雙腿忍不住顫抖,即便她費力調整呼吸,還是暴露出了自己艱難的處境。

沈丹熹沒有再說第二遍,繼續抬步往上走去。

曲霧用儘全力地追隨她的步伐,用長劍當做手杖,可最後前方的身影還是離她越來越遠,她勉力再往上一步,才踏到一半,皮肉當中便傳出骨骼承受不住壓力的咯咯悶響,曲霧終於支撐不住,猛地跪倒在了台階上。

前方的身影沒有絲毫停頓,提著雀燈,緩步上行,漸漸隱沒入雲霧中不見了蹤影。唯有一點微弱的光,透過雲霧能傳遞入她眼中。

沈丹熹身上所承受的壓力不比曲霧少半分,這一片阻人上行的雲霧似乎並不因她是昆侖神女便有所豁免,潮潤的濕霧覆來身上,如千斤墜身,阻止著所有人朝閬風山祭台靠近。

周圍除了草木霧影,聽不見任何蟲鳴鳥獸的聲響。

沈丹熹記得以前,閬風山分明沒有這樣的禁製,行走於山道中,能見到各種各樣棲息在山中的生靈,它們自由地奔走於林中,偶爾會有大膽一些的小動物,會叼來鮮花換取她手中一顆靈果。

但現下四周寂寂,什麼聲響都沒了,唯有她自己的呼吸聲一聲重過一聲。

沈丹熹胸腔之中已感覺悶痛,呼吸之間能嗅到自己喉中的血腥氣,她越是受到阻礙,便越是要登上祭台,探個究竟。

山霧當中那一點碎光行進得雖慢,但到底不曾停下過。

“閬風山在呼應她,本座設於閬風山的禁製可以阻擋任何人,但阻擋不了她。”沈瑱站在懸星殿的窗前,揚目看向閬風上方山霧當中那一點星火微光,輕聲說道。

他設陣原本隻是為

了鎮住閬風山中不服從山主的部分力量,以山之力鎮山,也預防外人知曉閬風山中情況,想給殷無覓一些時間,讓他能重新馴服失控的力量。

但他沒想到,沈丹熹竟這般敏銳,剛回到昆侖便感覺到了閬風的異常。

從她踏上閬風台階,越是往祭台行去,閬風山體中本被他壓下的力量便又開始蠢蠢欲動了。這一部分失控的力量,果然是受了神女仙元的影響,才會脫離掌控。

當初殷無覓得閬風山認主之時,他體內尚有神女仙元,如今他失去仙元,二人契約不再,閬風當初認主的力量也因此產生割裂,一分為二,彼此互不相容,叫沈瑱頭疼。

宋獻候立在一旁,聞言說道:“閬風山主畢竟已得了鎮山令認主,有神主印在,祭台隻為山主開啟,殿下這般勉強上山,隻會傷及自身,主君,要不然由臣前去勸說殿下一番。()”

連我去都未必勸得下她,更何況是你。⒅()_[(()”沈瑱說道,眸中若有所思。

宋獻這等外人並不清楚,但沈瑱作為昆侖之主,卻清楚閬風山中割裂的力量有多棘手。

他幫助殷無覓壓製山中失控的力量,卻也知道此非長久之際,殷無覓已入山這麼多日,卻還沒能重新掌控那些力量,可見他是無力掌控它們了。

閬風雲霧中那一點幽微的火光,終究是攀上了閬風祭台所在的位置。

沈丹熹走到閬風山的祭台,從胸腔裡吐出一口帶著腥甜的長氣,唇角牽起一個嘲弄的弧度。

這是一片開闊的平台,浮凸山體之外,平日裡山霧彌漫,祭台消融在山霧當中,輕易不會顯露人前,唯有在重要的祭祀活動時,或是山主親臨,祭台才會開山現世。

她伸手撥開夜霧,霧氣在半空流轉不休,卻並沒有如她期望的那般顯露出祭台來。

沈丹熹氣惱地笑一聲,“果然是換了主子呢,已經這麼不歡迎我來了?”

沈丹熹身為昆侖神女,昆侖的山水都對她格外優容,就連這一方肅穆莊嚴的祭台,也願意為她破例。小的時候,她經常攀上這一座神秘的祭台,探險玩樂。

以往的每一次,隻要她來,祭台都會向她敞開。

但這一次,閬風山的祭台顯然不願意再為她而開啟了。

沈丹熹拂了拂山霧,並沒有因此放棄,她提著雀燈,反而往山霧深處走入。她催動體內仙元,靈力在經脈裡洶湧流轉,從靈池流瀉而出,鼓動得衣袂翻飛。

地麵上浮出天乾地支方位圖,她踏行在霧中的步伐也並非毫無章法。沈丹熹見過開山儀式,見過祭司們如何行開山之禮,她記得他們的步法。

閬風祭台不願為她打開,她就一遍一遍地行開山之禮。

她催動自己的仙元,靈力從靈池內流出,每一步落下,都有漣漪似的靈光在腳尖蕩開。靈壓在這一座山岩上疊加,抵消了雲霧中罩來身上的沉甸甸的壓力,牽引著這裡每一縷縈繞的山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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