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2 / 2)

啪嗒啪嗒的踩水聲絡繹不絕,越來越近,不知從何時起,山穀中幸存下來的飛禽走獸都往沈丹熹身邊聚了過來,嚶嚶低鳴。

沈丹熹掐了一個手印,指間生出溫暖春風,往四麵吹拂而去,風拂乾它們濕透的皮毛和翎羽,帶著治愈的靈氣,愈合它們身上的傷口。

但是一些已經殞命在洪流裡的獸,沈丹熹便無能為力了。

她摸了摸手邊一隻梅花鹿的頭,說道:“沒事了,你們都走吧,去找一個安全的地方躲著。”

飛鳥抖開乾透的翅膀,借助靈風之力起飛,群獸也很快散去,逃往安寧的地界躲避這一場災禍。沈丹熹看著散去的群獸背影,又回望一眼洪流途徑的方向。

目之所見,皆是斷木與殘屍,就像一道新鮮的血淋淋的傷口蜿蜒於地麵。

風聲嗚咽,像是群獸哀鳴,攜著血腥氣撲來鼻間,沈丹熹心口一滯,一口鬱氣堵在胸腔內,哽得她眼角生澀,喉中生疼。

沈丹熹默然無言地在原地站了片刻,五指緊緊攥著手中半片銘文,轉過身,往遠處隱有力量波動的地方禦空而去。

約行二十裡,沈丹熹在一處沙地發現激烈相鬥的兩隻靈獸,一隻頭生尖角的蠱雕,另一隻則是兩頭的蛇怪,軹虺。

兩獸體型皆比尋常大了二四倍,凶悍暴戾,蠱雕雙爪尖利如鉤,而軹虺的蛇鱗亦是堅韌如盾鐵,兩隻獸每每碰撞到一起,都會擦出飛濺的火花。

沈丹熹到的時候,蠱雕已被軹虺團團纏住,按入沙地裡。但它並未完全處

於下風,尖銳的爪子亦掀開軹虺的鱗甲,穿透入它體內。

兩隻獸同時發出哀嚎,翻動時,撞得四周山搖地動。

沈丹熹在它們身上都發現了殘損的鎮山令銘文,這是兩道互不臣服,彼此廝殺的神山之力。

蠱雕身上所爆發出來的銘文神力,對沈丹熹格外親和,當她靠近時,也溫和地接納了她,並未傷她。

與之相反的,軹虺身上的神力則極為排斥她,並不願意臣服在她腳下。

一山無有二主,閬風山鎮山令中生出兩道無法兼容的神主印,使得神山之力也分裂為二,彼此互不臣服,才造成如今閬風山內神力失控的局麵。

閬風山祭台。

懸於閬風山巔的鎮山令高逾百仞,金光燦燦,繚繞雲霧散開後,隻要在昆侖地界上,仰頭便可瞧見高懸在天幕的鎮山令。

隨著時間流逝,鎮山令中有部分狂暴的力量已平複下來,一些紊亂的銘文線條也複歸原位。

但在中心處,依然存在兩枚神主印,神主印四周對撞的力量最為激烈,閬風山的哀鳴仍未停止。

所有人都密切關注著鎮山令上的變化。

天墉城中民眾隻能看到鎮山令上的銘文變動情況,而閬風山祭台前的諸人,卻可通過祭台山碑看到鎮山令中發生的景象。

鎮山令中的“閬風山”隻是一座虛構的試煉秘境,是閬風山在鎮山令內的投影。但裡麵所發生的的慘烈景象,還是叫所有人都吃了一驚,心生憂慮。

若不儘快扼製閬風山中兩股力量的廝殺,那麼,此時此刻發生在鎮山令中的一切,都會在不久的將來,在閬風山上真實上演。

有距離祭台較遠處的低階神官竊竊私語,不勝唏噓道:“兩方神主印源於神女和閬風山主,代表他們二人意誌,誰能想到,一個多月前,兩人還是晟雲台上誓約的道侶,今日便為了爭奪鎮山令如此勢同水火。”

“情意既斷,當然便到了清算之時了,就像凡間中人,和離之後也是要清算清楚的,這麼多年來,殿下為了閬風山主可付出了不少,沒有殿下,他何德何能坐上這個位置?”

“凡間有句話講‘升米恩,鬥米仇’,小恩小惠叫人感激,但若是施與得多了,反會生出仇怨。給出去容易,收回來可就難了。”

祭台之上,昆侖君微側頭,遙遙掃來一眼。遠處的神官立即垂首,私語驟停。

長尾山雀躲在一株樹冠中,也不敢靠祭台太近了。它身上那一道翎羽紋雖已隱藏了起來,可卻瞞不過昆侖君等人,但凡靠得近一點,就會被發現。

漆飲光便隻能這樣遠遠看著。

鎮山令內,沈丹熹助蠱雕收服軹虺後,又遇上幾股化為凶獸,對峙廝殺的神山之力,她一一降服,收入手裡,手中已獲得七片銘文殘片。

天光漸漸暗下來,快要入夜了。

沈丹熹指尖摩挲袖口,卻一直近乎苛責地強迫自己,不許取出雀燈。現下天光雖黯淡,卻也並非徹底昏黑,無法視物。

她得試著去逼迫自己一點點適應昏暗的環境,不能讓“畏黑”成為自己致命的弱點。

斜陽懸在山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西沉,沈丹熹摘葉化舟,橫渡一座遼闊的湖泊。

湖麵映照斜陽,一眼望去,仿若一麵銀鏡鑲嵌在地表,湖麵極靜,小舟行於湖上時,隻有船尾拖出長長漣漪。

舟行至湖中心,天邊的夕陽也快要散儘。

正當此時,一直平靜的湖麵忽而劃開一條白線,水麵從舟底一分為二,極快地向兩邊裂開,一股強大的吸力將她連人帶舟拽下裂縫。

沈丹熹以為自己會落入水底,沒曾想,落到底時,腳下竟是一片堅實的土地。小舟嘭一聲變回樹葉,落在她腳邊。

嘩嘩水聲消失,往兩麵分裂的水牆凝固成冰川,形成了一道蜿蜒的裂穀。

天光在裂穀中愈發昏暗,再加上兩旁壓迫十足的冰牆,沈丹熹已感覺到自己心跳加速,恐懼發作。

裂穀中情況不明,也不知是否危險,這一次,她沒有絲毫猶豫,立即探手入袖口,取出雀燈。

雀火光芒霎時照亮四周,沈丹熹警覺地掃一眼四周。

前後不到半刻鐘的工夫,這一座遼闊的湖泊,竟完全凍結,化為一座幽深的冰川裂穀。她二麵環繞冰牆,唯有前路是一道蜿蜒裂隙,不知通往何處。

雀燈的光照在冰牆上,隻映照出一團微弱的光影。

沈丹熹謹慎地走到冰牆邊,伸手摸了摸,觸手是涼的,但是卻沒有冰川該有的寒氣,似冰而非冰。

這又是鎮山令上哪一片銘文所化?

沈丹熹從這條蜿蜒的裂穀裡,感受到了一股親和她的力量,就在那幽深不見儘頭的裂隙深處,她仔細留意著兩側冰牆,提著雀燈前行,這一道裂穀安靜得隻有她一個人的腳步聲。

這一道裂穀並非筆直的一條,是一條極為蜿蜒扭曲的道,兩側冰牆看上去十分剔透,牆內映照出一團模糊的影。

起初那影並不明顯,但越行到後麵,兩側冰牆內的影也逐漸清晰起來,竟顯出截然不同的形狀。

沈丹熹腳步一頓,往左側冰牆看了眼,那裡映照出的是一團圓形的影,右側的冰牆反而輪廓清晰一些,看得出來,是一道人影。

她心下覺得古怪,往上方望了一眼,但那股親和她的力量越來越強,應該就不再遠處,她猶豫片刻,又往前行了一段距離。

兩邊的影越發清晰了,左側顯出一朵渾圓的花苞,片片花瓣往外舒展開,半綻放開的花苞內,蜷縮著一個小小的瓷娃娃一般的嬰孩。

那花苞的形狀,沈丹熹亦極為熟悉,是澧泉殿中的蓮台,她的誕生之地。

沈丹熹驀地回首,舉高雀燈,往右側影子照去。右側冰牆內的影則完全是她成人的模樣了,在心口位置,有一道巴掌大小暗灰色的汙斑。

是她封在魂上的怨氣。

這冰牆內映照出的是她的魂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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