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將漆飲光的主意識困在這裡,這個魘夢比起之前的魘夢要更為真實,範圍也更為廣闊。
這便意味著,構建這個魘夢的魘蟲數量必然更為龐大,想要破夢的難度也隨之提升。
現下她已將漆飲光從行刑台上救下,他雖脫離了被剔骨的危機,但渾身上下的傷卻無法立即恢複。
沈丹熹懷抱著傷痕累累的人,用了隱匿的銘文將兩人的氣息遮掩,躲進昆侖墟西麵的清川,這一片水澤已到了昆侖墟的邊緣地帶,魘蟲造夢時,隻囫圇地用一片水霧覆蓋,水霧中隱約有些樹木。
比起真實的清川水澤,要簡陋得多。
偏偏就是在這麼一個囫圇的造景裡,卻有一株枝乾粗壯,葉冠繁茂,就連葉片上的脈絡都清晰可見的梧桐樹。
這一株太過具體的樹和周圍模糊的景,實在有些格格不入。
大樹交錯的枝乾和濃密的樹冠很容易棲身,沈丹熹帶著漆飲光落到樹上,就明白是為什麼了。
因為這棵樹是特彆的,當初漆飲光迷失在這片水霧中時,沈丹熹就是在這棵樹上找到的他,樹乾上還有這隻孔雀當年迷路時,氣急敗壞之下留下的啄痕。
這是漆飲光的魘夢,魘蟲根據他的意識造出夢境,於他而言特彆的存在,即便是一棵樹也會造就得格外真實些。
沈丹熹扶著他慢慢倚靠在交錯的樹乾上,視線觸及到他背上的傷,她動作一頓,重新將他拉過來靠在了自己身上。
“沈丹熹……”漆飲光一直竭力地使自己保持清醒,不想昏迷過去,他的思緒有些混亂,但他還是隱約分辨出來,眼前之人和熹微宮裡的“昆侖神女”有所不同。
他就知道,“她”不是她。
漆飲光近距離看著她,想要抬手去碰一碰她,但看到自己手上的血,又忍住了。他不知道這是什麼情況,他以前明明找了她許久,在他徹底放棄時,她終於又出現了。
“你回來了?還是我承受不住剔骨的痛,已經死了?可我在冥府裡明明也沒找到你。”
“你沒死,你隻是在做夢。”沈丹熹動作輕緩地將他的頭發撥開,露出後背上的傷,他的妖骨雖被壓回了體內,但後脊上那一條從頸項縱劈至尾骨的傷,還是叫人觸目驚心。
這是他身上最嚴重的一道傷了,療愈的術法落入傷口中,也如杯水車薪,聊勝於無。
“我不太擅長治療的術法。”沈丹熹說道,指尖上還是有星星點點閃爍的靈光飄出,融合到漆飲光身上的傷口,即便聊勝於無,也想要他能少疼一些。
漆飲光很輕易地就接受了她的說法,身上那一點強撐起來的精氣神便迅速委頓下去,呢喃道:“原來是在做夢啊。”
沈丹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的回答令他失望了,她捧起他的臉,著急地補充道:“漆飲光,我的確回來了,在夢外,你隻要堅持到醒過來,就能見到我。”
漆飲光渙散的瞳孔努力地凝聚,想要看清她的樣子,聽清她說的
話。
沈丹熹拍了拍他的臉,強迫他清醒,再次道:“漆飲光,我不擅長治療的術法,你隻能自己愈合傷口,你的妖骨還在體內,運轉你的妖力讓自己儘快好起來,破開這個魘夢,睜開眼睛,你就能見到我,我一直在你身邊。”
漆飲光眼中的神光聚了又散,眼瞼終於沉沉地墜了下去,沈丹熹不知道他聽明白自己的話沒有,隻能雙手托住他虛軟的身軀,讓他靠在自己肩上。
“漆飲光,你不能死,你在魘夢裡死去的話,現實裡的你也會死。”
沈丹熹有些慌亂,不停在他耳邊喊著他的名字,手掌覆蓋至他背脊的傷口,用自己學過的所有的療愈術法,拚命地往他身體裡送。
“你在現實裡被拔了骨都能熬過去,怎麼在夢裡反而不行了?漆飲光,你給我醒過來,好好愈合你的傷!”
源源不絕的靈力從傷口流入,沈丹熹的確如她所說的那樣,不太擅長療愈的術法,隻會笨拙地消耗她的靈力。
她當然不擅長了,她熱愛研究的那些咒術法陣,大多都是攻擊的法陣。
漆飲光作為與她從小打到大的人,對此實在了解。
他聽見了她說的話,也聽出了她語氣裡的慌亂,但無法回應她。漆飲光的意識像是被千斤墜著,不停地往下沉,想要將他拖入深淵裡,永遠無法醒過來。
沈丹熹的聲音就是吊著他的最後一個救命稻草,他找了她那麼久,現在終於找到了,他還想見她,他不想就這麼陷落下去,稀裡糊塗地死在這所謂的魘夢裡。
沈丹熹,沈丹熹,微微……
“漆飲光,阿琢,阿琢……”
沈丹熹抬手探他的呼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不能在這裡坐以待斃,在這種情況下,漆飲光自愈的希望看上去幾乎微乎其微,那麼就隻能在他死在魘夢裡前,強行破開這個魘夢。
她沒有時間去一個一個地尋找隱藏在昆侖的魘蟲了,光是在天墉城中時,行刑台下圍觀的那麼多人,就不知有多少隻魘蟲潛伏在其中了。
有沒有什麼辦法能在短時間內直接顛覆這個魘夢中的“昆侖”?
“漆飲光,你不能死在魘夢裡,你聽見了嗎!”沈丹熹一邊思索,仍不放棄地一邊施展著治療之術,即便她知道這已沒什麼用。
但令她驚喜的是,懷裡的人終於給了她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