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免把人凍著涼了。
她已經在腦海中構築了一段場景。
嫌疑犯放炸-彈的原因是因為想要10億日元,因此她無法從源頭遏製事件的發生。為了達成目的,他們會將炸-彈放置到兩棟人流量極大的公寓樓上,且不允許任何居民離開,否則就將引-爆炸-彈,這不僅僅是來自犯人的警告,同時也是限製——牽住警察,方便他們儘快逃離現場。
她細心地計算出每一個節點,並且模擬出有可能發生的結果,就是希望能在最後爆炸之前製止住悲劇,並且儘可能地將凶手緝拿歸案。
提前截住炸-彈犯。
【結果測定:失敗】
兩名歹徒相當謹慎,為了防止被抓,並非一起去放置炸-彈,而是分開行動,並且隨時保持著聯絡,一旦一方遭遇不測,炸-彈即刻引爆,選擇自-焚與警察同歸於儘。
拆彈。
【結果測定:失敗】
炸-彈上麵附屬了竊聽器,對方將對行動了如指掌。
……
連續的失敗讓她認識到,這一段的曆史無法改變,隻能想辦法從後麵下手。
在窺測到的未來中,兩名凶犯在得到10億元離開後,其中一人會因為媒體的延遲信息誤以為炸-彈沒有停止而中途下車,然後發生車禍意外。
這個節點延展出的未來是:剩餘的歹徒被激怒,並且重新恢複了炸-彈的倒計時,然後炸-彈引爆。
如果想要對未來進行更改,就需要消除那名歹徒的死亡。
她已經沒有力氣再開[預知],隻能進行簡單預測。
然而結果並不樂觀,甚至和之前相差無幾——由於同夥被抓,歹徒仍舊以炸樓為威脅進行犯罪活動。這顯然是一個不達目的就不死不休的瘋子,根本就不在意普通人的死活,而正方卻不同,正因為有所顧忌,所以哪怕有警察傷亡也隻能依言照辦。
那麼,想要這個節點上的萩原研二生存,不僅需要改寫犯人死亡的結局,還要讓他成功逃脫和同夥會合,這樣才能避免另一個歹徒失去顧忌,按下爆炸。
妹妹心裡隱約抗拒著這種選擇。
[炸了那麼棟樓,害死了那麼多人,還可以逃脫掉嗎?]
以日本現行的法律來看,都不一定能保證被判處死刑。
至於那個良心未泯中途折回的凶犯也沒有什麼值得同情的。害死那麼多人之後放下屠刀還能賺一波眼淚這種事情,是她最厭惡的電影情節。
死亡的無法複生,過去的無法重來。
她有把握這麼做之後還能全身而退,可如果真的把兩個人放跑,就算這一回避免了萩原研二的死亡,但放虎歸山會不會讓故事再次重演?
假使他們繼續在彆的地方肆意妄為導致其他警察的死亡,這種做法無疑就是失敗的。
而這種情況完完全全有可能發生。
在1月6日到來之前,還是沒能找出最佳的辦法。
而且糟糕的是,[預知]需要的消耗實在太大,能使用的次數本來就不多,如今更是已經達到目前精神力能承受的上限,繼續使用下去很有可能徹底失去意識被送進醫院,無法再實施任何計劃。她隻好停下使用。
不過無數次的模擬,讓她對事故發生點的路況已經非常熟悉,但是為了防止模擬和實戰操作有區彆,就借著逛街的緣由在附近踩點多次,確保無誤,就連一向疑心病最重的金發黑皮也沒有起疑。
隻靠一個人實施的計劃的優勢在於全程可以精準把控,但同時也因為孤軍作戰細節掌握不足有太多不確定性,任何一處變動就可能導致全盤布局的崩潰。
萩原研二:“怎麼回事啊?蓮,你最近看上去狀態很不好,有去醫院看過嗎?該不會是害怕打針,所以不敢去吧。”
她很少用化妝品,但最近不然,不知是技術原因還是其它,她的臉色是用腮紅也掩蓋不住的虛弱,正因為皮膚過度蒼白了,以至於臉頰紅得很突兀。
妹妹:“研二,剛才交通部的同學告訴我,過幾天有個聯誼會,對象可是東大的女學生哦。”
萩原研二果然被短暫地移開了注意力:“……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研二不是號稱聯誼會的王者嗎?”她說著在彆的班女同學那裡聽到的事情。
萩原研二:“這個……”
她壓下了嗓子,模仿鬼塚八藏:“‘雖然擁有高超的溝通能力、遺憾的是全部用在了追求女生這件事上’。”
還挺像。
萩原研二:“……”
他到底給自己造成了多少麻煩啊?
“也談不上追求吧,”他冷汗直冒,“隻是對女孩子的態度比較溫和而已,並沒有彆的意思在裡麵。”
“哦——”
妹妹拉長了聲音,鄙夷地看他,“原來研二是中央空調嗎?”
隻管發熱不管負責的行徑可是相當可惡了!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吧。”兩個人正說著話,降穀零不知道從哪冒了出來,笑眯眯地打了個招呼,很自然地接過話茬。
他說:“畢竟鬆田是冰箱嘛,一冷一熱剛好互補。”他話鋒一轉,狀似不經意地說,“景光和我就不一樣了,對和女性搭訕沒什麼興趣,每次都是過去給萩原陪場。”
萩原研二暗罵了聲不要臉。
他揭穿了這個黑心鬼的真麵目:“你是沒興趣嗎?明明是因為不知道該怎麼和女生聊天吧?”
降穀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氣質很像靦腆的男大學生:“是啊,我什麼都不懂,不像萩原,經驗那麼豐富。”
萩原研二:“……”
太頂了。
他以前怎麼就沒發現這家夥居然還有兩副麵目?
但他也不是輕易服輸的性格。
“以前去聯誼是因為想去找到理想的人,”他微微一笑,“但現在已經無需再去了。”
“什麼?”
這種主要關頭上一個海王乾嘛突然要放棄他的池塘?
妹妹:“不!你想去!不要在意世俗的那些流言!”
萩原研二:“……”
他不想。
他伸出手捏了捏妹妹腮幫子上的軟肉,徹底打破了她的幻想,“那已經是以前的事情了。”
他確實不在意流言蜚語,但現在他有其它在意的東西。
“是這樣啊。”
想想也是,一個這麼大的劇情節點怎麼可能這樣輕易的就被改變,就算他答應了去參加聯誼,到時候真的發生了爆炸案件,他也絕對會來的。
妹妹有些沮喪,但很快又振作起來,“這樣也好,對腎好。”
降穀零狗言狗語地跟著附和。
“……”
萩原研二咬牙切齒。
有機會他不介意讓她試一試。
等降穀零走後,男人臉上的笑容又漸漸消失了,擔心地說,“小蓮衣,你現在的狀態真的很不好。”
哪怕他們時不時會投喂,但她原本臉上還有的嬰兒肥已經完全摸不著,看上去太過弱不禁風,好像隨隨便便就能推倒。
“可能是因為最近太忙了吧,”她不以為意地說,“有時間休息休息就好了。”
萩原研二想起了馬上就要到來的畢業季,主動提出邀請:“再過一段時間我們就要畢業了,以後見麵的機會恐怕就沒有現在這麼多了,所以,作為畢業旅行,到時候我們一起去北海道怎麼樣?”
如果周圍沒有這麼多虎視眈眈的對手也就算了,偏偏有,他有種預感,一定要抓緊時間才行。
妹妹托腮發呆,他也不出聲打擾,在她身側,心情都會跟著放緩起來。
“好啊。”他聽見她說,“那就成人節去吧,就當是慶祝了。”
數日後。
天氣晴朗,陽光燦爛,本該是個出遊的好日子。
然而當夢中的畫麵完全複刻在了現實當中的時候,她的僥幸幻想終於被打破,有了一絲絲“原來這真是個遊戲”的感覺。
[因為未來是不可預見的。]
正如同[預見]中所看到的那樣,警方和兩名炸-彈犯已經開始了勾洽,對方咬死了10億的價格,沒有任何商量餘地。
一邊是10億日元,另一邊是一整棟大樓的居民安危,兼之無數媒體鏡頭都對著政府警方,在這個時候硬碰硬,無疑是拿民眾的性命當賭注,該怎麼做,閉著眼睛都知道怎麼選。
樓下已經拉起了警戒線。
一張以時間地點為軸的地圖在腦海中緩緩展開:同一時刻——已經從警校畢業被安排進爆處組的萩原研二正在做準備,即將進入樓層進行排爆;成功到手10億元的兩名炸-彈犯正打算坐車逃離追捕;媒體的延時播報馬上就會開始……
她做了個深呼吸,讓自己在最快的時間內平靜下來,沒有什麼好緊張的,因為一切早已經在頭腦中排演過千萬次,每一步,每一個細節都被規劃到了應有的位置。
意識依舊很疲憊。但頭腦是從未有過的清楚。
血液在血管中跳動沸騰著,她的眼睛驚人的亮。
就當是一場CS大戰好了,預先找到敵人。
[然後……殺死他。]
她瞥了一眼身上穿的風衣,腰部地區微微鼓起來,底下藏了一把槍-支——學校管製槍管製得很嚴,沒有正式分配工作前,通常不允許外帶。但這幾天她主動請接了一個暴-力殺人犯的搜查案件,考慮到危險性,上麵也同意了她請求配槍的申請。
到目前為止,所有的事情都還在計劃之中。
她必須及時地計算出歹徒轉移的方位,掐好時間點,裝作不經意的,偶然間和他相逢,來自圓其說。
——必須要在爆炸之前進行阻止。
時間非常緊,隻有十分鐘,也許更短一點。
這是她經過無數次精密計算後得到的,最有可能成功的結局。
[偶遇。]
因為搜查到暴力殺人犯最近經過的痕跡在a區,因此跑來這邊進行調查案情相關,無意中撞見了可疑人員。
[懷疑。]
發現了對方的行徑很古怪,擔心和殺人犯事件有關,於是偷偷跟上前進行調查。
[正當防衛。]
發現了對方的圖謀不軌,想給予正義的製裁,兩人不幸引起紛爭,在危及生命安全的情況下,不得不開-槍進行自保。
就算是NPC的角色,把他們當成無腦的弱-智都是愚蠢行為,不管是諸伏景光還是哪一個,都擁有出色的頭腦和極高的洞察能力,想要瞞天過海,就必須把一切邏輯合理化,賦予它們全新的意義。
萩原研二現在已經上樓了,他在她的訓誡之下已經穿上了防護服,為此還吐槽她囉裡囉嗦,同時也告訴她,防護服的作用僅限於小型炸-彈和普通排爆工作,如果爆-炸-物威力高,那麼它能做到的也不過就是幫忙留個全屍而已。
她想起他說這話時的表情。
輕鬆的,帶著笑。
不是對自己工作一無所知的懵懂和天真樂觀,而是已經全盤接受了有可能發生的最糟糕的結局,卻仍然怡然自得。他拆過很多次炸-彈,救了許許多多的人,沒道理現在長眠於此。
她穿過人群慢慢縮進和歹徒之間的距離,手-槍的有效射程是50米,而她的準頭要更差,必須將距離壓縮在40米之間才能保證90%以上的命中率,否則走空的概率就會加大,一擊不中,那麼就會前功儘棄。
尖銳的刹車聲隔著很遠還是傳了過來,碰撞聲,人群的尖叫聲,無一不在說明著一場車禍的發生。
【15:48:59】
在預知到的未來中,原定爆炸時間就是這個。眼下離爆炸時間還有五分鐘,在最後的第五分鐘零五十四秒時,按鈕將會被按下。
意外的是人實在太多,因為路口出了一場車禍,不少待在附近店裡的人全都跑出來看熱鬨,儘管沒有到走不動的地步,可是在這個時候開槍命中率很低,還有可能會造成誤傷,一旦沒成功就會打草驚蛇。
這是沒有出現在預想中的內容,僅有的幾次係統模擬中,她並未選擇過這條路線。
妹妹臉上血色儘去,變得煞白起來,一顆心直直地下沉。
——她太過依賴[預知]。
所以把一切想象的太過理所當然,以至於無法使用的情況下,出現了在規劃之外、沒有麵對過的全新節點時,就變得躊躇不前。
已經沒有再給她試錯的機會了。
[不要慌,冷靜下來。]
關於這一次行動占卜的結果是成功。
那麼就一定還有轉機。
她口唇發乾,腦筋在這一刻飛速地運轉著,在現實中踩點過的完整地圖出現在腦海中。
犯罪者的行跡也在地圖上清晰勾勒了出來,通過巷口,她看見他上了車。
那邊並不是一條通路,後麵是一個倉庫,要想出去隻能從前麵的轉口過,抄近路的話很快。
記憶當中從來沒有過這麼快的速度,等提早趕到路口的時候她已經氣喘籲籲,手還在微微地顫抖。
這條小道長度一共有五十米,是唯一的出口。
妹妹舉起槍,對準了轉角。
對方剛轉出路口就已經看見了她。
他並不害怕,反而露出興奮而猙獰的表情,手握著遙控器伸出窗外,當著她的麵摁下按鈕,然後猛地踩下了油門。
“你們這些冷血的禽獸,通通都給我去死吧!”
汽車加速駛出。
她站在原地,汗從額頭上不斷滲出,手卻握緊了槍柄。
她的最佳記錄是9.5環,還是在萩原研二幫助下得到的成績。
似乎有聲音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
“……你知道手-槍的速度是多少嗎?”意識好像一下子飄遠,耳邊有個男人在絮絮不停地說話。
“不知道。”她說。
心裡有點鬱悶。
明明是難得的約會,可是這個不解風情的家夥卻一直在科普武器,可是她對這些沒什麼興趣啊。
“笨蛋。”他把她抱上膝蓋,翻開書,“是400米到420米每秒,不過政府給我們配備的槍-支,隻有400米每秒。”
……
以犯人起步到轉口所需要的時間來看,汽車是二檔起步,就算油門踩到底,最高時速三十五千米每小時。
他離開巷口需要5秒鐘。
但擊中他隻需要0.125秒。
[絕佳的機會。]
她眯起眼睛瞄準。
扣下板機。
***
鬆田陣平站在公寓樓下。
他在接到通知之前正在處理彆的案子,趕來的時候已經晚了一步,萩原研二已經上了樓。
心裡有種難以言說的焦躁感,找不到頭緒。
他的電話也打通了,對方還是那副輕鬆的口吻,“很快就解決。”
“穿了防護衣嗎?”
“穿了。”他笑罵,“真是操心。放心好了,這個炸-彈拆起來很快的,給我兩分鐘就給你解決掉。”
鬆田陣平還想再說些什麼,電話那邊忽然傳來一陣嘈雜的噪音。
他握緊了手機,“喂,萩原,你沒事吧?”
電話那邊傳來砰的聲音,是手機掉在了地上。
混亂中聽見有人在大喊:“快跑——”
“炸彈馬上要爆炸了!”
他猛地抬頭,目眥欲裂地看向萩原研二在那一層公寓樓。
片刻後,一群排爆警察從公寓裡衝了出來。
“萩!”
他在人群中看見了熟悉的那張臉,在對方身上狠狠擂了一拳,換來他的一聲痛呼。
萩原研二齜牙咧嘴,笑嘻嘻地抱怨:“乾嘛這麼粗暴啊小陣平,我好歹剛剛也算是死裡逃生了。”
鬆田陣平嗯了一聲:“剛才怎麼回事?”
明明萩還好好地站在麵前,為什麼心裡還是那麼不安?
“我也不知道。”萩原不解,“炸彈的倒計時停在6秒上,本來又開始重新倒數,但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停下來了。”
“可能是歹徒良心發現了吧……?”他不確定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