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何人,叫什麼名字?”
傅嬈麵露遲疑。
她根本不想將陳衡扯進來,她並非清白之身,如何去嫁陳衡,不是白白連累了他的名聲麼?
心口湧上一陣絞痛,正躊躇之際,
殿外傳來內侍綿長的嗓音,“陛下駕到!”
傅嬈暗暗鬆了一口氣,險些要嚇出一身冷汗來。
眾人慌忙起身下跪迎駕,隻見皇帝裴縉麵容含笑,步履如風跨入殿內,
“皇祖母可好些了,孫兒來給您請安。”
片刻前他得知傅嬈被召見,迫不得已丟下一殿重臣,尋了借口匆匆趕來。
皇後起身退至台階下,將位置讓給皇帝。
皇帝淡笑擺手,“免禮。”目光不經意從傅嬈身上掠過,坐在了太皇太後身旁。
他身著明黃蟒龍金線圓領皇袍,挺峻雋然,堪堪往殿內一坐,竟是滿壁生輝。
沈柚悄悄往那威嚴的俊臉瞥了一眼,耳根暗暗泛紅,心怦怦亂跳。
“皇帝來得正好,哀家想把乾寧縣主傅嬈許給明郡王,你意下如何?”
皇帝仿佛是初次聽聞,微微一愣,“哦?倒是個好主意。”
太皇太後露出笑容,“哀家也這般覺得....”
“隻是....”
“隻是什麼?”太皇太後見他話說一半,略微皺眉。
皇帝摸著下巴尋思道,“隻是程愛卿似曾跟朕提了一嘴,欲給她做媒,朕當時已允下。”
“何人?”
“何人朕不記得了,不過,老禦史的眼光,朕還是信得過的。”
至於老禦史要將傅嬈許給誰.....皇帝唇角微勾,自有一番成算。
皇帝與韓夫人都這般說辭,太皇太後不好再堅持,至於那人是誰,倒也沒必要深究。
“哀家是覺得有些可惜了.....”
太皇太後心裡十分不痛快,
“哦,祖母此話怎講?”皇帝問。
太皇太後歎息道,“哀家問過,這丫頭被道士批為旺夫之命,那徐嘉可不是因她而考上狀元麼,倘若她嫁給常兒,想必常兒能走上正途,為朝廷做些實事。”
皇帝聞言臉上的笑意驟然消失,眸眼深處閃過一絲幽黯。
旺夫?除了他,誰敢做她的夫?
“皇祖母,道士之言焉能信守,常兒自個兒不長進,給他娶個天仙也無濟於事,祖母放心,朕得空再好好教導他。”他語氣嚴肅了幾分,
太皇太後聞言生怕皇帝又將明郡王打一頓,連忙丟開這個話茬,“算了算了,既是許了人家,哀家不問了。”
皇帝眼底的戾氣消散。
太皇太後掃了眾女眷一眼,想起另外一樁大事,換了副口吻道,“對了,既然皇帝來了,正好提前見見各家貴女。”
眾貴婦皆在此處,想必那些姑娘們都在隔壁側殿等候。
正要下令將人領過來。
皇帝從容拒絕道,“皇祖母,晚上不是有正宴嗎,朕回頭再見不遲,朕是聽說您身子不大舒服,抽空來瞧瞧,滿殿大臣還在等著朕,朕不打攪您敘話。”
太皇太後到嘴的話隻能吞回去,頷首道,“國事為重。”
皇帝離去不久,傅嬈也被遣出。
她急忙下了台階,順著壽寧殿下方的小路繞去乾坤殿。
燕山行宮依山而築,各殿之間皆以廊宇相接,可這樣的大道平日都是主子走得多,宮人常在底下的山道上繞。傅嬈實在不欲遇見旁的人,便從廊宇下繞回。
行宮小道高低不平,輾轉迂回。
她匆匆繞了幾處宮殿方來到乾坤殿下方。乾坤殿前方是正殿,後院則鑿在山下,與前方的地坪要矮下一層,太醫院並內侍各監皆安置在此處。
沿著小坡上去是一三角翹簷亭,從亭後接上一甬道,過了甬道再往後便是她所住的一排耳房。
怎知,步入亭內,卻見一道清雋的身影立在正中。
傅嬈微微吃了一驚,“陛下....”旋即提著衣擺朝他屈膝一禮,“謝陛下襄救之恩。”
清風拂過他清逸的眉眼,皇帝負手淺笑,“朕掏心掏肺幫你,你總得許朕一點好處吧?”
傅嬈被他這話逗得麵頰通紅,她移開目光,支支吾吾道,“陛下說來聽聽,臣女能做的儘量做到。”
做不到的便不行。
皇帝聽出她弦外之音,不悅道,“小沒良心的,朕百般護著你,你卻防備著朕。”
傅嬈被戳破心思,低笑不語。
她笑起來是極美的,一雙水杏眼彎成了月牙兒,笑意從眼角滑出,跌落唇角,將那唇瓣也染了嫣紅之色。
他想起她水潤靈巧的舌尖兒....暗暗挪開了目光。
“先欠著,待朕想好,再尋你討要。”
為了個姑娘,將滿殿重臣丟下,還是頭一遭。
皇帝快步離開,傅嬈怔怔望著他背影,露出迷惘。
他等在這,便是為了討她個彩頭?
這皇帝好像也沒傳說中那般可怕。
傅嬈回到房內,一覺睡到午後方醒,賀玲幫她取了膳食,她今日上午並不在屋裡,大致玩耍去了,傅嬈並不管她,賀攸隻叫她捎賀玲來,其他的事自有他這個爹去操心。
傅嬈用完午膳,便有小黃門來喚她,說是冷公公鬨肚子請她去瞧瞧。
傅嬈立即提著藥箱來到了正殿。
冷懷安果然有些水土不服,正捂著肚子靠在耳房的小塌休息,
“縣主,幾位太醫皆被請走,勞煩縣主替老奴把把脈。”
“應當的。”傅嬈神色如常上前,幫著他把脈,知他受了些涼,便開了方子,又打開藥箱,將一藥貼遞給他,
“公公,您將這藥膏貼在肚臍眼處,溫熱通氣,好得快些。”
冷懷安眸眼發亮接了過來,“縣主,老奴還是頭一回瞧見這種玩意兒,靈驗嗎?”
傅嬈自信一笑,“這是我祖母早些年研製出來的方子,小兒肚痛,百試不靈,您試一試,保證藥到病除。”
“說句托大的話,把脈看病,我不一定比得上太醫院的太醫,若論製藥,怕是鮮少有人能及我。”
冷懷安重新審視一番傅嬈,連連點頭,“縣主果然一身絕藝,是陛下之福。”
傅嬈聞言麵色微僵,笑意褪去。
冷懷安見狀,又回想昨日二人在宮車內的對話,不由替她著急,
“傻丫頭呀,你怎麼還想不通呢,跟著陛下,你隻有福享。”
傅嬈怔了怔,搖搖頭,斬釘截鐵道,“公公,跟了陛下,我還能給人看病嗎?”
“這......”
“行醫是我畢生的誌向,陛下極好,卻非我心之所向....”
她話音一落,瞧見耳房隔扇門內立著一道明黃的身影,他不知何時聽到她的聲響,踱步過來,恰恰將她的話聽了個正著。
傅嬈心撲騰騰直跳,卻是罕見沒有退縮,而是直射他的眼眸。
她必須叫他明白她的心誌。
皇帝倒沒想象中動氣,反倒是笑了笑,如往常那般溫和走了進來,
“你怎知跟了朕,不能隨心所欲?”
冷懷安這才發現皇帝進了耳房,連忙起身朝他施禮,又悄悄退了出去。
皇帝負手望著傅嬈,等著她的回答。
傅嬈心下慌得厲害,將醫箱摟在懷裡,鎮定地鼓起勇氣道,“即便如此,我也沒法跟那麼多女人搶一個男人。”
皇帝徹底噎住。
傅嬈見皇帝吃癟,恍覺頂撞他也沒那麼難,便大著膽子,踮踮腳氣他道,
“陛下有本事不要其他妃子,隻娶我一個,我自然心甘情願,死心塌地跟著您。”
丟下這般膽大包天的話,她忙不迭抱著醫箱跑出了正殿。
回到耳房,她捧著緋紅的臉頰,吸氣許久方才平複心情。
皇帝被她氣得胸口疼。
因夜裡皇帝將在天羽宮擺宴,下午,各宮女眷並未外出,均留在各自房間悉心打扮。
夜宴上,各貴女上台獻藝,宴罷,依例,皇帝選其中一人臨幸,往後數日,皇帝均可召見新人侍寢,而這些侍寢過的女子將會在回鑾後,入宮封妃。
乾幀帝裴縉正當壯年,生得又極是清俊,膝下子嗣單薄,各府貴眷想要入宮邀寵的不在少數。
各宮妃子心中雖不滿,可皇宮向來新人換舊人,也不稀奇。
唯獨淑妃的清羽殿死氣沉沉。
婢女跪在她腳下,將一點翠的華盛插於她發髻。
淑妃瞥了銅鏡一眼,負氣抽開,丟擲於梳妝台,嚇了婢女一跳,
“娘娘,這可是陛下去年賞您的生辰壽禮,您不是一向最喜歡它嗎?”
淑妃盯著銅鏡裡的自己,露出一抹淒苦的笑,
“太皇太後好端端的舉行選秀,快七十了還撐著身子來行宮,無非是給她娘家撐腰,那沈家日薄西山,一月前隨著沈老太爺致仕,沈家已無可用之人,她老人家這是急著將沈柚送入宮中,好讓沈家再出一位皇後!”
女婢聞言麵露驚色,“娘娘,皇後娘娘還在世呢,沈柚年紀輕輕,怎麼可能當皇後?”
“你且看好了,皇後身子不好,遲早殯天,那沈柚出身名門,年紀又輕,倘若將來再生下一個兒子,太皇太後臨死留下一道懿旨,叫皇帝許她繼後之位,也不是不可能。”
女婢恍然大悟,“那皇後娘娘就忍心看著新人來搶她的位置?”
“當然不會。”淑妃眸眼滲出幾分了然的冷色,“彆看喬令頤裝得溫柔大方,骨子裡卻是斤斤計較,本宮就瞧不慣她那副虛假的作派,瞧著好了,這一屆新人中,定有她的人,至於是誰便不知了,今晚,咱們等著看好戲!”
淑妃是所有妃子中,最不希望宮中添新人的主,可她上次吃了大虧,不得不忍氣吞聲。
今晚,旁人忙著怎麼討好皇帝,她必須趁此機會,將孩子奪回來。
壽寧殿內,太皇太後拍著沈柚的手背,闔著眼疲憊吩咐道,“柚兒,哀家舔下老臉,逼著皇帝舉辦這次晚宴,你一定要把握住機會。”
“你性子穩重大方,蕙質蘭心,是皇後不二人選,你必須早日承寵,生下子嗣,沈家便無憂了.....”
沈柚今年芳齡十八,之所以拖至現在未婚,便是為了入宮。
她腦海浮現那道偉岸的身影,眸眼不自禁露出仰慕之色,
“姑祖母,皇後會不會察覺咱們所為,今夜她該不會阻攔我吧?”
太皇太後眯了眯眼,灰眸閃過一絲厲光,“她若聰明,我自會給她體麵,她若敢阻攔,她這個皇後之位也該到頭了。”
皇後將夜宴所有流程過目一遍後,迎著蒼蒼暮色步入一小間小憩,須臾,一蒙著黑色披衫的女子悄悄從暗處走入,伏在她腳下,
“臣女傅珂給皇後娘娘請安。”
皇後手撐頤靠在引枕上,並未睜眼,指腹細細按在太陽穴,尾指上輟著長長的玳瑁護甲,上頭鑲嵌一顆翡翠綠石隱隱透光,伴隨著這抹光亮,皇後嗓音低沉道,“本宮並不多言,你將沈柚踢出局,將來生下二子,長子交給本宮撫養,本宮保他當太子,次子你自己留著,今後我喬家與你傅家聯手,坐享江山。”
傅珂眼眸靜如深潭,“臣女領命。”
戌時初刻,夜宴開啟,席上觥籌交錯,舞女如雲。
酒過三巡,皇後命貴女上台獻藝。
諸如遠山侯嫡幼女沈柚,副都禦使傅林海的嫡女傅珂,刑部尚書周鐫的女兒周月如,通政司梅恒的長女梅筱蓉等,共十來位貴女一一上台表演。
前麵數人皆有不俗的表現,諸如跳舞,或彈琴,亦有吟詩作賦者。
太皇太後特地安排沈柚壓軸出場。
沈柚出場時,幾乎所有人都滿懷期待。
太醫院這般,便是賀玲也拚命拉扯著傅嬈,“傅姐姐,你陪我去看看熱鬨嘛。”
傅嬈坐在燈下研藥,冷懷安的藥貼要持續用三日,她得再備一些,“你自個兒去吧,我忙著呢。”
她對選秀無甚興趣,皇帝擺明了不會納妃,想必那些姑娘定是白折騰一場。
賀玲勸不動她,擔心自己錯過了好戲,
“我就想看看咱們京城第一才女沈大小姐會表演什麼?”她興致勃勃越出了門。
傅嬈望了一眼她的背影,微微失了片刻的神。
總該有出路的,會有的。
天羽宮建在一片水泊之上,月光灑落一片清霜,水麵煙波渺渺,燈芒自紗窗潑灑而出,與那清冷的月色交相輝映,襯得那天羽宮如蓬萊仙宮。
沈柚於眾目睽睽之下,走上白玉石台正中,坐在紫檀長案後,她提筆寫就一副書法。
區區一幅字而已,何足掛齒,眾人不免有些失望。
隻待那沈柚寫完,親自將那書軸展現在皇帝跟前,款款下拜道,“這是臣女獻給陛下的賀禮。”
皇帝與皇後同時朝那書軸望去,隻見上頭寫著“錦繡河山”四個大字。
書法渾厚遒勁,十分見功力,不太像位姑娘所寫,倒是叫人稱讚。
但這不是最重要的,最緊要的是,她這筆法與皇帝裴縉如出一轍。
皇後眼底閃過一絲驚豔。
難怪呢。
她暗暗去瞥皇帝的臉色,卻見他怔怔望了一眼,旋即鼓掌,“好字。”
倒也瞧不出過多的情緒。
皇帝一向心深似海,喜怒不形於色,能多瞧兩眼,已是恩德了。
皇後暗暗憂心。
這個沈柚還真是費儘心思。
“沈姑娘這字倒是眼熟呀。”一位大臣出聲道。
沈柚朝眾人再施一禮,靦腆又不失大方地望著皇帝道,“臣女自幼學習陛下書法,略有小成,還望陛下莫怪。”
這是在告訴裴縉,她早已心屬於他。
論理,沒有男人能抗拒這份誠心。
可裴縉是在刀尖上滾出來的皇帝,這片江山,四份他父皇隻打下其中一份,餘下皆是他的戰績。
他早已心硬似鐵,尋常的討好撼動不了她。
依例,沈柚上前奉酒。
她從侍女手中接過酒杯,跪在地上奉給皇帝。
宮人接過置於案上。
皇帝案前現擺了十杯酒,從第一杯至最後一杯,整齊劃一,酒杯蕩漾映著五色燈光,泛出水光粼粼。
喝下哪杯酒,意味著今夜臨幸哪一位。
殿內上百道目光齊齊落在他指尖。
他手搭在案上,並未動。
沈柚退於一側,與其他姑娘一道跪下,等候皇帝的選擇。
而宮人循例上前,將銀針放入最後那杯酒裡。
就在這時,令人驚愕的事發生了。
銀針抽出來變了色。
所有人大驚失色。
一旁的譚正林立即上前再驗,再三確認後,他跪於地上,
“回稟陛下,此酒有毒!”
“何毒?”
“菱花毒!”
“有何毒性?”
譚正林看了一眼沈柚,遲疑著道,“催情....”
沈柚臉色驟然大變,挪跪向前,滿目屈辱,“不可能,陛下,臣女沒有下毒,臣女怎麼可能給您下這種毒,不可能的.....”
她哇的一聲捂著了嘴,些許是急火攻心,又或許是經營十幾年的名聲頃刻間敗落,她過於痛心,竟是嘔出一口血來。
太皇太後見狀臉色驟然轉厲,她深深瞥了一眼皇後,壓住怒火沉聲道,“皇帝,沈柚是哀家親自教養出來的姑娘,哀家以太皇太後的尊榮給你保證,定不是她。”
皇帝緩緩伸手,將那杯酒擒起,聞了聞,臉色稍稍一變,“此酒確實不同尋常。”
譚正林不懂皇帝為何要去聞,緊張地抖了抖衣袍,“陛下您....”
皇帝搖了搖頭,“朕無礙....”旋即麵色如常道,“朕相信皇祖母,也相信沈家,宣錦衣衛劉桐,讓他徹查此事。”
皇帝扶案而起,身子忽然晃了晃。
群臣大震,紛紛起身,“陛下!”驚愕聲此起彼伏。
皇帝失笑,朝眾臣擺擺手,“無礙,朕剛剛不小心聞了聞,不成想這藥性極烈。”
旋即他臉色拉下,吩咐劉桐,
“朕命你連夜徹查此案,除了太皇太後,未得你查驗,誰也不許離開!”
大殿一片死寂。
若是單單被查出有毒,還不算大事,可天子因此中了毒,便是潑天大案。
一旦查出真相,那幕後之人想必沒法善終。
皇後心下涼了大半截。
她千算萬算,沒算到皇帝要去吸一口,她也並不知那藥性這般濃烈,她不由暗暗朝傅珂遞出冷厲的眼神。
傅珂比她更慌,卻是極力維持住鎮定。
事情已然超出掌控,她原本打算陷害沈柚,將沈柚踢出局,不成想,皇帝不小心中了毒,那麼這場選秀宴會無疾而終。
皇帝撇下各懷鬼胎的眾人,假裝踉踉蹌蹌離開天羽宮。
冷懷安並天子近衛悄悄攙扶著他離開。
待回到乾坤殿的長廊,皇帝甩開冷懷安的手,淡聲吩咐,“朕並無大礙。”
他之所以要去聞一聞,便是故意給太皇太後施壓,以此取消這場宴會,並順帶敲打那些彆有用心的小人。
誰敢給天子下毒,他便讓她們萬劫不複。
這些年朝政極穩,他甚少動怒,那些宮妃隻當他性子轉好,看來,非得懲戒一番不可。
餘下的事,就交給劉桐。
他相信,劉桐會給他一個滿意的交待。
回到乾坤殿後,皇帝麵色微有泛紅,呼吸也稍稍粗重了幾分。
冷懷安見狀,頓覺不妙,躬身朝前扶住他的胳膊,“陛下,要不要臣去宣一位娘娘來?”
既是催情的藥,尋位妃子便能解決。
皇帝搖了搖頭,“朕厭惡這些陰詭計倆,你說,她們誰可信呢?”
冷懷安擠出一絲僵硬的笑容。
“朕心裡有數,撐一撐便好了。”
以往宮裡的妃子侍寢,為了助興也會醺些催情的藥香,他經曆過,並無大礙。
皇帝閉目仰躺在軟塌上,手按著眉心,露出疲憊之色,他對今晚的事,失望至極。
誰能忍受枕邊的女人千方百計算計自己呢。
這後宮,真令他望而生厭。
冷懷安卻不放心,蹭蹭往外走,“老奴幫您去宣禦醫。”
這個時候不喊傅嬈來救駕,豈不是錯失良機?
皇帝似乎猜中他的心思,沉聲喝道,“站住!”
冷懷安緩緩回眸。
隻見他慵懶地靠在引枕,聲音含糊不清傳來,“宣賀攸。”
冷懷安萬分不解,折回來待要細勸,卻見皇帝冷冷睜眼注視著他,他打了個激靈,連連點頭,
“成成成,老奴去宣賀攸。”
片刻後,暖閣的門被推開,隻見冷懷安領著一道清媚的嬌影緩緩步入。
那張臉,素麵朝天,皓白無暇,卻是他日日入夢的人兒。
皇帝心神一晃,臉色猛地一沉。
冷懷安撲通一聲跪地,伏地不起告罪,“陛...陛下,禮部侍郎曲寧大人的幼子騎馬摔傷了,賀太醫過去給他看傷,太醫院隻剩下傅姑娘....”
傅嬈不知裡情,當仁不讓擰著藥箱上前,跪在皇帝跟前,神色容寧道,“請陛下伸出手腕,臣女幫您把脈。”
冷懷安隻說皇帝中了毒,並未說何毒,天羽宮的事,她一無所知。
待那嫩白的小手伸了出來,皇帝深深閉了閉眼,從齒縫擠出兩字,“出去!”
傅嬈隻當他諱疾忌醫,抬眸朝他望來,見他神色確實不同尋常,似在忍耐著什麼,眉尖蹙起道,“陛下,且讓臣女給您把脈。”
“小事一樁,無礙的,你回去....”他忍耐著不適,語氣放緩了幾分,卻是不瞧她。
剛剛隻是堪堪望了她一眼,她明明穿著官服,卻在他眼裡勾出無限妖嬈的姿態。
大抵是惦記著她許久,遇著想要的人,心思便按捺不住,體內的藥性有了依附所在,被徹底激發出來。
他垂目,儘量讓自己語氣顯得平和,
“嬈嬈,你乖,聽話,回去歇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