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2 / 2)

那侍女躲在沈柚身後瑟瑟發抖。

兩刻鐘前,她無意間瞧見徐嘉與傅嬈私下見麵,回來花廳悄悄說與沈柚知,偏偏被平康公主逮了個正著,抓著她不放,逼著她當眾說出真相。

這下好了,鬨得人家喜宴一鍋粥似的,她回沈府怕是會被打死。

沈柚滿臉窘迫,央求著道,“殿下,事情如何還不得而知,我這丫頭眼神一貫不好,看錯了也未可知,今日是世子婚宴,您有天大的事也得壓下,待回頭再料理如何?”

平康公主好不容易逮著傅嬈錯處,怎可錯過,再說,攪了謝襄那病秧子的婚事才好呢,近來謝襄在督察院辦了幾樁案子,風頭正盛,世人皆拿他與徐嘉相比,平康公主自然不好受。

謝襄,可是她不要的人,憑什麼蓋過徐嘉?

彼時,傅嬈亭亭立在門口,數十道視線聚在她身上,皆是鄙夷與質疑。

傅嬈有口難言,那頭徐嘉趕來,也矢口否認,強扯著平康公主欲離席,平康公主將他甩開,指著傅嬈道,“你們來得正好,三人對質,給本公主一個交代。”

徐嘉瞟了一眼傅嬈,暗自懊惱,試圖去牽平康公主的手,溫聲懇求道,“殿下,我若真要與她話閒,何至來這謝家,不是平白落人口舌嗎?”

官眷夫人連連稱是。楊夫人與楊姍姍百般開解勸說,平康公主置之不理,她死咬著沈柚不放,沈柚叫苦不迭。

直到一清俊身影緩緩從石徑步上,他身姿凜凜,眉如點漆,淡聲道,“沈家丫頭看錯了,那個人是我。”

李勳話音一落,整個花廳鴉雀無聲。

無數道視線戳在他身上,驚訝,惋惜,不解,不一而足。

自從李勳與梅玲筱解除婚約後,李家的門檻便被媒人踏破。

李家乃大晉老牌貴族,根深葉茂,其父李維中是內閣大臣,李勳更是生得芝蘭玉樹,乃年輕一代之翹楚。京中想嫁他為妻者,如過江之鯽。

平康公主頓時傻眼,聲量弱了幾分,“表哥,你是不是糊塗了?”

李勳目無波瀾看向沈柚那位侍女,

“我身上有傷,恰巧碰見傅姑娘,隨口向她討教療傷之法,並無他意...”

李勳視線冷冷淡淡從徐嘉身上掠過,垂目道,“我與他衣裳顏色相近,倒是叫人認錯了,是以誤會了傅姑娘....”

語畢,他轉身朝傅嬈施了一禮,“是在下唐突,請縣主見諒。”

傅嬈眼底閃過一絲愕然,對上他幽深的眸眼,嗓子如同黏住似的,半晌沒吱聲。

其他諸人掃了一眼李勳與徐嘉穿著,皆是藍色袍子,也難怪丫頭看錯。

那侍女見有人相救,趕忙磕頭如搗蒜,

“原來是李公子,是奴婢不長眼,瞧錯了,還請公主殿下與駙馬爺恕罪...”

徐嘉離她最近,一腳往她胸口踹下,怒道,“瞎了眼的狗東西!”

心中卻對李勳冒然認領,生出濃濃的警惕。

李勳這麼做,意欲何為。

平康公主卻不信,上上下下掃視李勳,問道,“表哥,你受了什麼傷?我怎麼不曾聽舅舅和舅母提起?”

李勳悠然一笑,冷峻的眉眼似堆著萬千風華,他稍稍觸碰左膊,“我此處曾受了傷,起先不太當回事,近來卻遲遲不好,聞傅姑娘醫術高明,是以請教。”

李夫人見兒子胳膊抬得艱難,臉色一變,忙得上前攙住他,“你這傷是何時起的?怎麼不曾與母親說?”

“不想叫母親擔憂....”

傅嬈聞言腦海裡閃過一些片段,上回行宮途中,她向李勳道謝,李勳不言自己傷勢,而此刻卻說舊傷....

傅嬈心中狐疑,來到他跟前,“李公子,可否讓我瞧一瞧你的傷口?”

李勳微微錯愕,旋即失笑,“不必了,男女有彆,我不想再牽累姑娘閨譽受損。”

傅嬈卻是慨然一笑,郎朗回道,“李公子,我傅嬈立誌從醫,他日若我夫君介懷此事,我寧可不嫁,李公子不必忌諱,眼下,你將我視為太醫院醫官便可。”若是皇帝在意,因此厭棄她,則正中下懷。

李勳神色複雜望著她,見她眸眼堅定,也不好推辭,遂改口道,“那就有勞傅太醫。”

李夫人猶豫片刻,也咬下牙關,“若傅姑娘能治好我兒,我有重禮相奉。”

言下之意是怕傅嬈因此纏上李勳。

傅嬈連個眼神都沒給她,隻吩咐秋香,“去馬車取我醫囊。”

旋即著侍者領著二人去花廳隔壁的一間僻靜院落,李夫人與楊夫人自然隨行,楊姍姍也要去,被楊夫人製止,韓夫人為傅嬈聲譽著想,也含笑道,“我也去吧,也好給縣主做個見證。”怕旁人再誤會傅嬈。

傅嬈其實不在意這些,不過還是感激著朝她屈膝,“多謝夫人。”

這位韓夫人真不愧是宰輔之妻,胸襟寬博。

及入廂房,李夫人親自幫著李勳將胳膊傷處衣裳解開,一條醒目而猙獰的傷疤露了出來,李夫人嚇得臉色發白,手臂微顫,眼淚簌簌撲下,心痛道,“兒呀,這是何時受的傷....”

李勳垂眸淡聲道,“前幾日去郊外狩獵,不小心所致。”

傅嬈身子已是有些乏餓,略撐著小案坐下,細細查看李勳傷勢。

傷口被剜去一塊肉,雖長了新肉,可傷口泛青,顯然是中毒之症....定是那日行宮狩獵,將她與譚正林遣開後所受之傷。

傅嬈心情複雜,又兼身子不適,額尖滲出細細密密的汗。

李勳離她近,一眼瞧見,微微擔憂,“傅姑娘,若是身子不適,便改日....”

傅嬈搖了搖頭,直起身子,緩緩喘著氣,“傷口之所以久久不愈,是因蛇毒之故,我今日且幫你解毒,還要將外麵這層泛青的肉給割去,敷藥方可。”

李夫人聞言默然落淚,又見傅嬈談及剮肉神色淡然,心中對她存了幾分凜色。

韓夫人將她攙開,“讓縣主安心救治。”

秋香將醫囊送來,傅嬈便著手解毒剮肉。

李勳全程皆是閉目不語。

費了兩刻鐘,傅嬈收手,已是大汗淋漓,李勳聞她喘息艱難,立即睜眼,瞧見她臉色泛白不忍道,“傅姑娘,辛苦你了...”

傅嬈攙著秋香緩緩起身,疲憊地搖頭,複又瞥他一眼,神色默然道,“該我謝你,李公子,好自為之。”

受了這麼重的傷卻不醫治,這人性情太古怪了。

李勳聞言眸色稍頓,握著傷處久久不言。

“著人去榮善堂買生肌膏三瓶,三日後你自行請賀太醫給你查看,若毒素已出,早晚兩次膏藥,一月可痊愈。”

至門口,李夫人已整理儀容,朝傅嬈一拜,“辛苦縣主,晚間李府會將診金送到。”

傅嬈原想說不必,可若拒絕,這位李夫人多半以為她肖想李勳,便微一頷首,與楊夫人一道離開。

黃昏時分,謝襄將賀玲迎入府內,宴席全開,觥籌交錯,推杯換盞。

有好事者料想平康公主原本該嫁謝襄,眼下謝襄得皇帝重用,已是督察院名嘴,號稱舌燦蓮花,口如利劍,人人避之鋒芒。

現場便有人吃過謝襄的虧,是以借著酒勁,欲讓徐嘉與謝襄行酒令,一較高下。

這法子有趣,惹得滿堂附和。

謝襄身為新郎官,豈有拒絕之理,遂應下。

恰在酒酣之處,皇帝親臨,男客女眷皆跪地相迎。

皇帝一身明黃龍袍,端坐主位,眉目端和掃了一眼院下,

“朕落駕時,聞喧鬨之聲,何事這般熱鬨?”

眾臣遮遮掩掩,不敢據實已告。

有人暗想,這徐嘉是皇帝女婿,謝襄是皇帝愛將之子,手心手背都是肉,誰輸誰贏,皇帝大抵不在意,於是大著膽子將比試一事回稟。

皇帝微微愣住,理了理衣袍,問,“比得如何了?”

“回陛下,第一輪徐駙馬輸了。”

“還有幾輪?”

“還有兩輪呢。”

皇帝慵懶地往圈椅一靠,金口玉言,“接著比。”

宴席氛圍頓時高漲,老臣紛紛給皇帝敬酒,年輕的臣子起哄給徐嘉與謝襄助威。

華燈流轉,波光湧動,氣氛濃烈。

怎料,徐嘉人品不堪,才華實屬罕見,最後竟是贏了謝襄。

眾臣隻道,不愧是狀元出身。

皇帝當初因賜婚一事,對徐嘉與平康公主極為不滿,眼下謝襄得娶嬌妻,那件事也該翻篇,李維中見狀,暗暗示意自家一派的官員進言,

“陛下,駙馬今日也算給陛下長臉,陛下是否行賞?”

皇帝眉頭微皺了皺,“朕視謝襄如子侄,他贏了謝襄,朕又何可喜,朕不怪他攪了喜宴已是寬恕。”

李維中見皇帝語氣比平日要溫和,今日機會又難得,而那徐府狹窄,公主抱怨數回,眼下淑妃在宮中受挫,隻得他這個舅舅幫忙周旋,希望能求皇帝開恩敕造公主府,遂出列跪道,“陛下,剛剛臣等可是許了彩頭,眼下陛下駕臨,這個好處自該您來許。”

皇帝思及剛剛開口準許比試,默了片刻,抬目,看向院中那卓然溫潤的男子,問道,“你提個要求來,朕聽聽看。”

李維中拚命朝徐嘉使眼色。

徐嘉聞言腦子轟轟作響,酒勁上頭,熏得他俊臉緋然如霞,他眉目不經意掃過女眷席處的傅嬈,隻見她裹著一件銀紅的披襖,倚著柱子怔愣出神,姿態婀娜,嬌媚無雙.....一時喉嚨發緊,渾身熱浪騰騰,他往前踉蹌一步,撲跪在地,

“陛下,臣蒙聖恩,得娶公主,已是心滿意足,隻是每每見傅氏孤苦無依,名聲敗落,臣愧疚難當,是以,臣懇請陛下將她賜予臣為貴妾....”

他話音一落,滿院皆驚。

很快,更為震驚的事發生了。

隻見平康公主緩緩從女眷席位列出,儀態款款步至禦前,迎著滿院紅光縹緲,合袖一拜,

“父皇,當初女兒與徐嘉成婚,雖是陰差陽錯,卻也對不住傅氏女,女兒心中實有愧色,還請父皇準了駙馬所請,今後女兒定與傅氏女姐妹相稱,絕不苛責於她,也算給她一容身之處。”

平康公主額尖點地,姿態虔誠。

暗忖,若是能將傅嬈弄至徐府,豈不任她蹉跎揉捏?

這一計簡直精妙絕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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