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晨曦晰長,傅嬈精致的眉眼慵懶地沐浴在一片金芒裡。
被光線刺得眯了眯眼,順手一動,摸到一片堅實的胸膛。
下意識睜開了眼。
皇帝笑融融望著她,抬手將她散在鬢角的亂發給捋了捋,見她一雙杏眼霧蒙蒙的,憨如小貓,柔聲道,“小懶蟲,還想睡?”
傅嬈嘟了嘟嘴,懶懶睜動了下眼皮,往他懷裡蹭了蹭,縮在他胳膊下,“陛下,讓臣妾再睡會....”
話未說完,想起今日眾妃要覲見,明日外命婦入宮朝見,她哪有閒工夫賴床?
複又睜開眼,掙紮著就要起床,
“都日上三竿了,眾妃想必已候著了....”傅嬈手忙腳亂要起塌,
皇帝抬手將她按在懷裡,
“急什麼,朕已著人傳旨,晚一個時辰再來請安。”
傅嬈臉頰先是一陣燥熱,旋即徐徐湧上些許羞怒,“陛下,您誠心讓臣妾被人看笑話不是?大婚頭日便賴床,回頭眾妃還不知怎麼排揎臣妾?”
皇帝窸窸窣窣將皇帳一放,伸手壓在她唇瓣,“給她們一百個膽子也不敢亂嚼舌根,你現在是什麼身份?誰說得了你?嬈嬈,你雖是皇後,可朕不希望皇家規矩束縛了你,你嫁過來,就得把這裡當家,在家裡,自然怎麼舒適怎麼來....”
傅嬈微的愣住,眼眶漸漸濕潤。
她也想,且不說睡到自然醒,至少不必日日端著架子,疲於應付那些宮妃與下人。
這一發愣,卻沒防住男人又開始使壞。
皇帝一麵忙活,一麵安撫,
“朕這後宮,無長輩要你侍奉,其他諸妃皆要仰仗你過活,斷不會與你為對,你且自自在在的,朕娶你入宮,是叫你享福來著.....”
“此外,朕還給了你一個驚喜....”
沒防住,他便這般闖入....
他要眾妃晚一個時辰過來,原來是為了這檔子事?
傅嬈氣急,卻又無可奈何,耐著性子分他心,
“什麼驚喜?”
“你回頭得空,且去側殿瞧瞧,看朕給你準備了什麼.....”皇帝嗓音暗啞,顯然不想再與她話閒。
傅嬈卻推著他要細問,“是什麼?”
其實她已猜了個大概,卻不肯饒恕他。
皇帝置若罔聞,很快傅嬈也說不出話來。
小金子在殿外侯了許久,聽到熟悉的動靜,忙不迭擺擺手,示意端著各色盆具的宮人退開。
巳時初,殿內總算停歇下來。
宮人利索入內,伺候主子悉數更衣。
傅嬈著九龍九鳳殷紅薄褙,頭插金鑲玉寶石抱頭蓮,一支點翠步搖,顯得十分端莊典雅。
桌案已備好各色早膳,笨笨被皇帝抱在懷裡,瞧見傅嬈出來,先是乖巧地給她磕了個頭,
“給母後請安。”
得到皇帝準許,笑嘻嘻爬起來,朝傅嬈懷裡撲來。
傅嬈抱起她坐下,要安置她用早膳,笨笨卻搖了搖頭,“娘,笨笨已吃過了,誰叫爹爹與娘親賴床,笨笨都醒了好久了,對了,娘,你跟爹爹昨夜生弟弟了嗎?”
傅嬈聞言俏臉一紅,對上女兒天真爛漫的眼神,想要斥她,卻又不舍,窘著臉不知該如何答。
皇帝朗聲一笑,“笨笨,生弟弟沒這般快,你再給爹爹跟娘親一點時間。”
笨笨不快地皺了皺眉,摟著傅嬈問,“娘,你快些生弟弟吧,生完弟弟,笨笨就可以跟娘親睡了。”
不消說,定是皇帝糊弄笨笨的話。
傅嬈扶了扶女兒臉頰,作色道,“笨笨,彆聽你爹爹瞎說,今晚笨笨便跟娘親睡。”
“耶!”
笨笨高興地親了傅嬈一口。
皇帝這早膳如何吃不下了。
見皇帝黑著臉,頻頻瞪她,笨笨突發奇想,往傅嬈懷裡拱了拱,“娘,這個爹爹好壞,咱們換個爹爹吧....”
皇帝大怒,指著笨笨,咆哮道,“笨笨你過來,爹爹保證不打你。”
笨笨跳下傅嬈的膝蓋,呼啦啦地跟一陣風似的刮了出去。
傅嬈笑不可支。
這頓早膳吃得兵荒馬亂。
皇帝用完膳,往前庭視朝,傅嬈準備妥當,便宣眾妃覲見。
須臾,坤寧殿的掌事太監小銘子領著六位宮妃進入正殿。
傅嬈端坐在紫檀龍鳳呈祥紋坐塌,上鋪軟軟的珍珠絲綢墊,舒適涼快,坐塌後方懸掛六麵翡翠掛屏,鳳裙華美昳麗地鋪在她身後,即是端莊又格外秀美。
六位宮妃涇渭分明分為兩路入內,齊齊跪下行了大禮,
“臣妾叩請娘娘金安。”
傅嬈雙手合在腹前,神色雍寧道,“免禮,來人,賜座。”
傅嬈從嬤嬤處得知,如今宮內除去被圈禁的李嬪,隻剩下以虞妃為首的六名宮妃。
其中虞妃,寇婕妤,陳容華為左班,三人打先進來,便是笑容滿臉,朝她恭敬請安。
尤其虞妃,神色略有幾分激動,她身穿湖藍繡海棠的絲綢薄褙,下裳淡色長裙,神情清朗,溫婉從容。
傅嬈朝她微笑。
虞妃身後立著一上了些年紀的妃子,正是寇婕妤,寇婕妤生的一雙丹鳳眼,靦腆地笑著,帶著幾分怯色,見傅嬈打量她,連忙恭敬地屈了屈膝,傅嬈也稍稍點頭,示意她落座。
最後便是一身杏色裙衫的陳容華,陳容華雙眼明亮,略有幾分嬌嗔,傅嬈知她年近三十,到這個年紀,還能這般純真,可見心大,大約是平日不爭寵,自顧自己吃喝,長得倒是極為豐腴。
見著傅嬈不知該如何是好,隻笑嘻嘻的,略帶幾分討好。
望之生喜。
傅嬈衝她笑了笑,示意她坐下。
目光落在右班,為首的便是當年與虞妃略為不對付的柳貴嬪,柳貴嬪出身江南,說話帶著幾分軟儂腔調。
虞妃生二公主,柳貴嬪生三公主,廢後與淑妃相繼敗落後,柳貴嬪便自立門戶,與虞妃分庭抗禮,雖說皇帝多年不視後宮,可絲毫不影響這些女人針鋒相對,再小的地方都有江湖,何況這深宮後院。
虞妃曾協理後宮數年,一直強壓柳貴嬪一頭,可虞妃性子溫婉,不與柳貴嬪爭高下,是以二人在後宮也算是平分秋色。
柳貴嬪懶懶起身,捏著護甲往後抬了抬肘,腰身微屈,朝傅嬈施了一禮,“見過娘娘。”
她今日穿得極豔,海棠粉的裙衫,白皙的麵容,哪怕上了些年紀,卻因保養好,是在場除了傅嬈之外,容色最為出眾的妃子。
她自恃資曆,言語間未有恭敬之色,隻是乍一眼也挑不出錯來。
裝扮這般嬌嫩,定是以為能在坤寧殿遇見皇帝。
傅嬈神色淡淡從她掠過,看向柳貴嬪身後的謝昭儀,謝昭儀麵色冷峭,不苟言笑,目不斜視屈膝,也不往傅嬈瞧。
傅嬈視線在她臉上落了落,也並未吭聲,看向最後那位段婕妤。
段婕妤不等傅嬈反應,先笑嘻嘻地站了起來,“給娘娘請安,臣妾來得早,在外頭遇見了陛下,陛下龍驤虎步,威儀更甚往昔,臣妾已多年不被招幸,今日也是來了這坤寧殿,才得機會瞧一眼,娘娘,您貴為皇後,該知雨露均沾的道理。”
段婕妤這話雖有挑釁之嫌,可句句在理,料定自己這般說傅嬈不會把她怎麼樣。
段婕妤說完朝柳貴嬪得意望了一眼,施施然坐了下來。
傅嬈著實被這話給噎住。
她之所以答應入宮,很大程度在於,皇帝承諾不碰其他女人。
現在讓她雨露均沾,做夢。
傅嬈正要答話,卻見左下首的虞妃替她駁道,
“段婕妤,娘娘入宮才一日,你卻在這裡嚷著要陛下雨露均沾,是不識大體,陛下與朝臣皆期待著娘娘能誕下嫡子,你隻顧一己之私,實在有負聖恩。”
段婕妤被虞妃駁了個麵紅耳赤,她擠出一絲冷笑,悄悄覷了一眼傅嬈,與虞妃分辨道,“我不過是隨口說說,再說了,娘娘總有乏累的時候,讓咱們姐妹輪著伺候陛下,也算為娘娘分憂....”
“大可不必!”傅嬈淡聲截斷她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