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番外6(2 / 2)

無需請帖,不拘士庶,人人皆可前往。

青山寺香火旺盛,拜佛上香者,不絕於路。

寺廟東側還有一片細密的竹林,竹林綿延至燕雀湖,湖光山色,鬱鬱蔥蔥。

世人皆是清早出了城,先去青山寺上香,在放生池許了願,出了東側寺門,沿著一條羊腸小道,來到下方的燕雀湖,或在竹林設曲觴流水,以文會友,或在燕雀湖前方那馬場打馬球,抑或泛舟嬉戲。

姹紫嫣紅一片,氣象萬千。

傅嬈原不打算出門,科考在即,鄭氏堅持要去青山寺替傅倫求個彩頭,她隻得同往。

出門時,鄭氏又給她梳妝打扮,

“再過兩月你也及笄了,該要把你的婚事定下,你可還記得陳衡?他如今在太醫院任職,成了一名太醫,你師傅師母捎信來,有意結這門婚事...”

說到此處,鄭氏微微歎氣,她原是看上徐嘉,可近來城中傳些風言風語,說那徐嘉被皇家郡主給瞧上,成了入幕之賓,鄭氏心中鄙夷,暗道自己識人不明,險些害了傅嬈。

傅嬈剛經曆裴縉一事,心裡亂糟糟的,十分抵觸,

“娘,女兒年紀還小,待爹爹科考後,再議婚事不遲。”

“不行!”鄭氏果斷道,“我已與你爹爹商量,有了徐嘉前車之鑒,今後給你議婚定要知根知底,不求你大富大貴,但求你平安喜樂,你陳師兄是自家人,有你師傅師母在,定不會虧了你。”

傅嬈也知拗不過父母,跺了跺腳懊惱道,“再過些時日....如何?”

鄭氏暗想,約定好的事,再改日子怕是來不及,今日皇城司舉辦上巳節,碰巧遇見也不妨事,算不得正式相親,眼下先哄著這位祖宗,

“行了,時辰不早,出門吧。”

母女倆先去大雄寶殿上香,鄭氏又得去文殊菩薩殿燒香拜佛,得一個時辰,囑咐傅嬈先自個兒去玩。

傅嬈聽聞青山寺東苑的梅花開得好,帶著桃兒前往。

梅苑在竹林之上,被幾搓細竹籠在正中,花團錦簇,種類繁多,有淺淡的綠萼,紅豔的朱砂,亦有清絕的江梅,嬌嫩的宮粉,細看,如一張張笑臉俏麗枝頭,著實喜慶。

院子裡有一株朱砂開的極好,傅嬈細細瞻仰許久,她著一身粉嫩的海棠紅,眸若朝露,粉麵含春,是最嬌嫩的年紀。

梅苑往外的高處,凸出一三角亭,亭中設一竹案,一打坐的蒲團,原是日日有僧人來此處做朝課。

傅嬈越上長廊,往前抬首,卻見亭中一人迎風而立。

一襲湛藍長袍,寬肩窄腰,利落的線條勾出挺峻的身影。

他眉目清潤,漪漪如竹。

“嬈嬈,又見麵了...”

傅嬈吃了一驚,撞上他清湛的眸眼,心跳如鼓。

他神情看不出半點端倪,她又何苦做賊心虛。

“四叔,您怎麼在這?”傅嬈盈盈一拜,如常與他招呼。

裴縉眉眼生笑,負手道,

“總算是見著你了...若不是這裡舉辦春沐節,你還不出門吧?”

傅嬈尷尬地笑了笑。

話裡話外,仿佛是故意逮她似的。

小金子立即端來錦杌,擺上茶水,裴縉抬首示意,傅嬈便與他相對而坐,山下,燕雀湖的風光儘收眼底,鬆風陣陣,攜來稍許歡聲笑語。

裴縉將傅嬈給他的錦盒拿出,推至她跟前,

“嬈嬈,此前是我思慮不周,望你莫要在意,這錦盒裡的東西我不要,它是無價之寶,我若奪之,便是卑劣小人,藥香已賣斷,每日皆有奴仆上門催貨,都是官宦人家的管事,得罪不起,藥鋪沒有你,運轉不了,你若是不喜我過去,我便不去,往後你還是如常去藥鋪配藥,一切如舊。”

他嗓音平靜,波瀾不驚。

傅嬈心跳亂撞,似要從胸膛掙出。

眼波流轉,視線微微挪開。

臉頰一點點被血色侵染,她頗有幾分無地自容。

他並未點破,她又如何說開,傅嬈一時躊躇不堪。

裴縉繼續道,“嬈嬈,那些人,我都得罪不起....”

傅嬈閉了閉眼,她本舍不得這門生意,他既是不再去藥鋪,她便可大大方方去配香,些許人家隻是一時興起,並不曾把她當回事,她何苦作繭自縛,於是訥訥點頭,

“我近來身子不適,家父科考在即,家裡忙不過來,是以耽擱了,好在開了春,天氣漸暖,母親身子好轉,家裡不用我操心,我定按時去藥鋪製香。”

她給自己尋了個台階下。

“如此甚好。”裴縉含笑,側目眺望山下馬球場。

傅嬈暗暗籲了一口氣,將錦盒接過來,遞給桃兒收好,悄悄瞥了一眼裴縉,神情坦坦蕩蕩。

是位霽月風光的男子。

二人閒坐片刻。

鐘嬤嬤急急尋了來,瞥見裴縉也不意外,反倒是含笑施了一禮,“四爺也在?”

裴縉頷首,算是打了招呼。

那鐘嬤嬤曉得裴縉與陳一山的淵源,沒把他當外人,連忙朝傅嬈使眼色,低聲道,

“姑娘怎麼躲這來了,陳少爺已經到了....”

傅嬈聞言堪堪立起,眼梢染了幾分羞怒,支支吾吾道,“這麼快就來了....”

傅嬈再笨,也曉得母親鄭氏這是先斬後奏。

見傅嬈臉色不對,鐘嬤嬤苦笑道,“哎呀,是碰巧遇見的...”

傅嬈怒色稍稍收斂,今日上巳節,陳衡出門也不意外。

餘光瞥一眼裴縉,隻見他靜靜喝茶,置若罔聞,傅嬈越發無地自容來。

她先朝裴縉施了一禮,“四叔,嬈兒先失陪了。”

裴縉麵色平靜得過分,扶著茶盞笑道,“好,路上小心。”

傅嬈越發確定,先前裴縉對她隻是一時起意。

如今當著他的麵與旁人相親,仿佛是故意膈應他似的。

傅嬈心中難過得緊,想去解釋幾句,後又覺著,乾脆破罐子破摔,讓裴縉誤會好了。

她跟著鐘嬤嬤匆匆離開,出了梅苑,腳步放緩,漸漸出神。

她對陳衡有些印象,陳衡是陳一山的義子,在通州醫署當了兩年學徒,後來被選拔入京,成了太醫院一名醫童,步步高升,如今成了一名年輕的太醫。

陳家與傅家不僅知根知底,也算門當戶對。

傅嬈嫁給他,確實算得上一門好姻緣。

猶豫再三,決定去見陳衡一麵。

二人是青梅竹馬,倒也有些話頭可聊,午膳後,陳衡提議去燕雀湖泛舟,鄭氏極力讚成,傅嬈咬了咬牙,也就應下。

出了東門,沿著羊腸小道往山下去,路上遊人如織,熙熙攘攘,隻聽見有人議論,

“你們可知今日這上巳節是何人舉辦?”

“不是皇城司嗎?”

“名義上是皇城司舉辦,實則是一名皇商操辦,今日各項比賽彩頭皆是那位陳四爺所出。”

傅嬈腳步一凝。

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到了山腳下,陳衡前去租舟,傅嬈與桃兒坐在蔭處等候。

蔭處設了錦棚,裡頭擱著高幾,高幾上擺著不少吃食茶水,皆有侍從照料。

傅嬈接過侍從遞來的茶水,瞥見桃兒坐在她身側的錦杌上,手裡把玩著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

桃兒將那東西遞到傅嬈眼前,疑惑道,

“姑娘,這是陳四爺給的錦盒裡找到的。”

那是一隻和田玉黃沁料雕琢的玉豬,白肉黃皮,算得上精品。

傅嬈年幼時,祖母診治了一名富商,那富商將此物給傅嬈把玩。

七年前,她父親遇難,被一位年輕男子所救,她當時無以為謝,身上唯有這玉豬能值幾個錢,便將之贈給對方。

難怪他眉眼似曾相識,原來他是當年的救父恩人。

傅嬈不知,此時一輛馬車低調地駛入燕雀湖,太上皇褪去袞袍,換上一件尋常的袍子,笑眯眯掀開車簾,“朕要來瞧瞧,那小兒媳婦長什麼樣?”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