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凝宸聽著康熙的話,忍不住好笑,這不是強買強賣了嗎?
學院看中了哪個姑娘,覺得她有學醫的天賦,就把人扣下,硬是讓人學醫術嗎?
要是對方不喜歡,再有天賦也沒那麼積極學醫,最後哪怕真的能出師當女醫,也未必願意用心救人。
都說強扭的瓜不甜,不用心積極救人的醫生,還不如不要了。
康熙得知顧凝宸的顧慮,就笑著道:“放心,她們要真被扣下學醫術。哪怕以後她們真的不能成為女醫,不也知道了許多?等以後成婚嫁人了,懷孕的時候出什麼問題,她們也是心裡有數,不至於手足無措。”
顧凝宸想想也是,姑娘們多學一點,多知道一點藥理方麵的事也不是什麼問題,反而學了以後也能受益良多。
而且康熙跟顧凝宸想的不一樣,他認為還是很多女子會願意學醫的。
顧凝宸自然是想要更多女醫能夠救更多的人,這些人學醫可能心思要更不純一些。
哪怕不能當女官,她們進學院後學醫,身份自然就不一樣了。
如今哪裡有女子會醫術,哪怕隻知道一點皮毛,以後在後院就能幫上忙,不少貴人也是願意迎娶這樣的女子。
畢竟還有母親和姐妹,能幫看婦人之病也能省下不少事,又能儘早發現,救下她們。
加上這還是定貴妃名下的學院,更是讓不少女子趨之若鶩了。
光是定貴妃名下學院能夠成為最優秀的畢業生之一,她們以後嫁人都不用愁了。
當然有些女子是真的喜歡醫術,那就能成為顧凝宸心裡想的那樣,能夠救下更多人了。
各取所需,不管什麼樣的心思,反正能把學院紅紅火火辦起來,不也挺好的嗎?
顧凝宸聽著就不由感慨,自己還是想得太簡單了一點。
康熙見她有點失落的樣子,就提起另外一件事來:“之前愛妃做的聽診器,朕想著普及到大夫手上不容易,卻能成為夫妻之間一點小禮物了。”
想想他們互相能聽著孩子的胎心,夫妻二人的感情不就能更好一點了嗎?
顧凝宸一聽,這聽診器居然成了夫妻情-趣之物了嗎?
隻能說康熙真是腦洞大開,這都行?
不過他說的也有道理,那天兩人輪流聽著孩子的胎心,一下又一下的,讓他們既是安心,又是歡喜。
如果有更多的準父母能夠時不時聽聽孩子的胎心,跟孩子互動一下,夫妻之間的感情確實能夠更進一步了。
當然了,除了增進夫妻之間的感情,這個聽診器也能讓小夫妻儘早發現孩子的問題。
比如胎兒到了四五個月,正是能聽見孩子胎心的時候,要是聽不見或者很弱,那就得請大夫或者女醫去看看了,指不定能儘早救回孩子,也是功德一件。
聽診器哪怕不在大夫的手裡,隻怕也能救下不少孩子。
雖然跟顧凝宸原本想的用法有點不一樣,但是初衷是相同的,都是能救人,還是救下在腹中不容易察覺問題的胎兒了。
康熙這法子雖然迂回了一些,但是隻要有用,用什麼方法又有什麼所謂呢!
見顧凝宸重新笑了,點頭讚同此事,康熙就很快吩咐下去,都不必她來操心。
聽診器做起來比其他都要簡單得多了,不過為了做得美觀好看一些,還是特地建起一個新的工坊,專門做這個聽診器。
工匠還用心做了不一樣的花紋,每一個聽診器都不太一樣,十分精美漂亮,放在盒子裡也能當做禮物來送人,也相當體麵了。
工坊那邊的聽診器數量做得差不多,就該要宣傳才是,不然誰都不知道這個怎麼用,用在哪裡,也就沒人會買了。
顧凝宸還好奇康熙要怎麼宣傳這個,卻很快就得知,工坊預先做出來的聽診器都賣光了。
還有很多人預訂,就想要第一時間買到。
她不由疑惑,後來才從索綽羅的信裡得知。
索綽羅如今掌管學院的事,自然不可能被說大字不識,那就是丟了女兒的臉麵了。
好在她之前幾年很努力,識字基本上常用的都記住了,也開始練字。
雖然不可能一口吃成胖子,寫得極為有風骨又漂亮,不過索綽羅這一手字還是慢慢變得工整又娟秀了。
她練字差不多之後,就不需要彆人來代筆,自己就能寫信給顧凝宸。
索綽羅說這宣傳聽診器的事,是自己辦的。
這事自然不好讓康熙派人到處說,也不合適。
她來領這個頭就最為妥當,而且辦法也很簡單,就是辦了一場花宴,請來熟悉的貴夫人們一起喝茶賞花閒聊。
然後在閒聊的時候,索綽羅隱晦提起顧凝宸做了這麼個東西,能夠聽見孩子的胎心,這就讓貴夫人們很是心動了。
想想有了這個東西,她們懷孕的時候,請自家老爺過來聽一聽,對方自然感興趣,然後時常就會過來,順勢就留下了,而不是去其他小妖精的房裡。
貴夫人們在花宴的時候表現得風輕雲淡,似是有點興趣,卻不是特彆熱衷。
等一出了大門,她們就迫不及待私下派心腹丫鬟跟索綽羅的管事娘子訂下聽診器來。
管事娘子就不經意好心告訴她們,哪家鋪麵如今賣這個東西。
貴夫人們立刻呼朋叫友就過去把鋪麵的聽診器幾乎都買光了。
要不是鋪麵的貨物有限,一人隻能買一件,估計一個人就能把所有聽診器都包圓了。
自己用也行,送給姐妹和手帕交也行,哪怕送給親戚都可以,也是極為有趣的一個禮物了。
工坊不得不加班加點來做,好在聽診器原本做起來也不難,有用上限購,所以勉強還能每天有貨物能上架。
就是剛上架,這貨物轉眼就沒了,很多人買不到,一個勁跟管事打好關係,想要私下買到,這自然是不可能的事。
管事跟索綽羅沾親帶故的,客人們也不敢太過分,也就隻能預訂了。
按照預訂的順序,派人送到府上來,這倒也不是不能接受了。
一時之間聽診器風靡了整個京城,勳貴府上誰家沒有一個,都不好意思跟彆人說了。
貴夫人都是人手一件,不管有沒懷孕,先備著總是沒錯的。
要是剛好懷上了的,那正好,她們就能立刻用起來了!
還有年紀大的貴夫人給女兒買的,尤其嫁到外地,也不知道京城有這個,就能比彆人快一步了。
京城之外不少人得知聽診器之後,也都打聽了起來,拐著彎想托熟人買一些寄過去。
一時之間,這東西大受歡迎。
顧凝宸聽到後,感覺不知道該露出什麼表情來。
索綽羅後來還透露過,這東西對增進夫妻感情是真的好用。
不少夫妻原本感情隻是一般,也不是感情不好,隻是如今這個時代彼此的關係都要更內斂一些,哪怕妻子懷孕後彼此的關係也是相敬如賓。
但是有了這個聽診器之後,時不時一起聽著孩子的胎心聲音,關係漸漸就好了起來。
畢竟以前婦人懷孕,也就是自己才知道的難受。
可能腰疼腿疼,可能肚子越發大了,沉甸甸的,夜裡都要壓得喘不過氣來。
這樣跟夫君就缺少互動感了,畢竟丈夫很難跟孕婦產生共鳴,他們不是懷孕的那個人,也無法親自體會懷孕的難受來。
如今有了聽診器,夫君們就能參與出來了,每天聽著肚子裡的胎心,看妻子扶著肚子難受的模樣,也會察覺到孕育一個小生命是有多不容易的一件事了。
不管如何,這東西能賣,能幫到不少人就是好事。
尤其索綽羅還說,認識的一位貴夫人拿到聽診器後,聽著胎心的聲音有點不對,這一天比一天弱,就趕緊請了女醫。
女醫一上手就察覺孩子的胎位有些不對,正好這夫人的月份大了。
於是她讓這位夫人喝了湯藥,提早發動,這才保住了孩子。
不然被困在肚子裡時間長了,這孩子隻怕要呼吸不上來,然後胎死腹中。
這事一傳開,不少原本隻用聽診器來當閨-房之樂的夫妻,立刻對手裡的聽診器重視了起來。
順帶的,他們也感覺到女醫的重要了。
如果隻是普通的穩婆,有些經驗多,比較厲害的,上手摸著能察覺一點不對,卻沒那麼具體,可能就耽誤了孩子的性命。
換做一般大夫的話,男女授受不親,就不好上手,那就更難察覺得到了。
唯獨女醫能夠近身,還懂得藥理,又能做穩婆接生的事,可以說是大夫+穩婆的存在。
比起隻請大夫,或者隻請穩婆的話,就要妥當得多了。
雖說女人生孩子是鬼門關,很多人要是有個不好,就隻能認命。
但是如今忽然有一天,他們發現不用認命了,還因為有女醫在身邊,就能儘快救回自己的小命,誰不想供著一個女醫在家裡呢!
一時之間,女醫學院那些學生就成了京城貴夫人的香餑餑了。
原本有些不情不願被留下的學生,忽然被追捧,一時覺得當女醫也挺好的。
一些家境不太好,家裡也不願意女兒去學院裡參加選拔的,如今就樂意多了。
而且不少貴夫人還出手大方,隻要女孩通過了選拔,能進學院,以後在學院的花費都包攬了下來。
學院是包吃住,但是要去外邊買書,或者衣服鞋襪、紙墨筆硯這些就不可能給學生提供了,需要自己出錢去買。
窮人家哪裡能拿出這筆錢供女兒讀書,這也是他們對學院卻步的緣故。
如今貴夫人們願意出錢資助,等於是解除了他們的後顧之憂。
不用自己傾家蕩產供女兒去學院學醫,等女兒出息了,畢業後還能去貴人家當女醫,既體麵,又有不菲的月錢,自是個好差事了。
於是學院又迎來了一大波的新生,想要通過考核留在學院裡頭,還大部分是窮人家的女兒。
這些女孩不識字,卻很有韌性,有那麼幾個記性極好,好學又勤奮。
索綽羅簡直挑花眼了,感覺很多姑娘都不錯,一時不知道該留下誰才是。
但是學院就那麼大,先生也不多,如今能去上課的就隻有零星幾個女醫,還包括了鄧女醫。
鄧女醫需要守在重華宮裡,基本上一個月才會去學院一次,給學生解答問題,不超過一個時辰就要回宮了。
年輕男大夫們自是不能進學院當先生,也不合適,教導的又是婦人方麵的問題。
好在溫大夫之前聽說顧凝宸要辦這麼個女醫學院,十分讚同。
他認為女醫和男大夫是不一樣的,尤其在婦科上麵,女子能夠更了解女子,也能事半功倍。
溫大夫走南闖北多年,遇到了不少在醫術上有天賦的女子,卻因為年紀,或者家裡和夫家的關係,另外還有鄉裡人閒言閒語的緣故,放棄了當女醫,他當時感覺尤為可惜。
這時候他就寫信邀請這幾個女醫去京城的學院當先生,她們經驗老道,親手救過不少孕婦和胎兒,很是適合給學生們傳授經驗了。
溫大夫還擔心她們不願意背井離鄉,可能囊中羞澀也不好離開,就特地在信箋裡夾了一點銀子。
數目並不大,免得送信的人偷掉了,或者被家裡人拿走。
至於對方收下銀子後不願意去學院,溫大夫也不在意,隻想著這點錢能讓對方的日子好過一點,也就挺好的。
出乎他意料之外,認識的這幾個女醫都回信來,願意去京城的女醫學院當先生。
溫大夫大為驚訝,又擔心幾人可能不適應京城,還特地從外地趕回去,親自跟拖爾弼和索綽羅稟報此事。
索綽羅又是驚訝又是歡喜,笑著道:“那敢情好,我還擔心沒人能教導這些聰明的姑娘,回頭女醫學院辦了幾年,卻沒學什麼,那我就愧對娘娘了。”
顧凝宸把女醫學院的事交給她,怎麼都要辦得妥妥當當才是。
之前索綽羅糾結要留下哪個姑娘當學生,顧凝宸就回信給她,認為索綽羅看上的必然都是聰慧的好孩子,自然都該留下來才是。
學院如今最缺的就是學生,多一個兩個也無所謂,包吃住的話,顧凝宸手裡頭不缺錢,這筆錢還是能供得上的。
當然學院的花費,顧凝宸壓根就沒來得及出錢,就被康熙搶去了,從他的私庫裡麵出。
康熙是覺得就這麼點錢,實在沒必要顧凝宸親自出,私庫裡隨便出一點就足夠了。
畢竟學院是培養人才,不是供著一堆祖宗,還讓這些人養成奢靡的習慣,這是不可能的。
吃住就是最基礎的,住的是三人一間房,她們要是住著互相合不來,還能隨意換房間,隻要另外換的人願意就行了。
吃也是簡單的,就兩個廚娘專門做飯,每天做什麼,她們就吃什麼,也是不能挑的。
如果手裡頭有銀錢,想要從外邊酒樓買飯菜進來,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一個月隻能兩回,多了卻不行了。
一個月內,她們也是隻能出去一天,當做休息,這跟宮裡的阿哥是一樣的。
宮裡的阿哥每個月才休息一天,女醫學院的學生也不例外。
規矩一開始就定好了,年輕女子吃的還不多,又都住在學院裡頭,所以吃住的花用很少。
這麼點錢,顧凝宸要真跟康熙計較,他就要生氣了。
顧凝宸無奈,也隻好讓康熙出錢,然後讓自己成為名譽院長了。
她這個名譽院長發話,索綽羅也就應下,安排看上的姑娘們通過考核進入學院。
隔了半個多月,各地被溫大夫叫來的女醫也陸續到了。
顧凝宸通過索綽羅,才知道這幾個女醫過得並不好。
一是女子為醫,願意看的人不多,也就是懷孕的婦人居多了,但是這請的穩婆,比女醫要便宜得多。
所以她們基本上接不到什麼話,大多還是一邊務農,或者去工坊當紡織女工來補貼家用。
二是有些婆家或者丈夫不樂意她們到處跑,或者拚命阻攔,這女醫漸漸就不怎麼出去了。
三是她們自學成才,全靠自己摸索來救人,有的救了,有的沒能救回來,卻被責備,因為內疚也漸漸不當女醫。
顧凝宸聽著怪可惜的,好在這些女醫依舊沒有完全放棄,想著學院需要她們,就趕過來當先生。
她們也是希望能夠培養更多的女醫,也提高女醫的地位,而不會淪落到自己這樣的地步。
因為有溫大夫在信箋裡夾的盤纏,才讓她們順利趕到京城來了。
彼此之間哪怕不認識,閒聊幾句,因為彼此都當過女醫,很快就熟悉了起來,甚至有幾分惺惺相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