曖昧的束發(1 / 2)

子楚蹲身在呂輕裳身前, 匕首的刀尖頂著他的咽喉, 然後在他的脖頸間打著旋繞來繞去,似乎在尋找最好的下手地點。

李唯真的有點怕他一高興就要殺人玩, 立刻冷聲對呂輕裳道:“一百金,到底做不做,不做就立刻滾,紅綾一事傳回本家, 你這印信保不保得住全看族人決議,再不與我相乾。”

“不韋哥!我, 我答應!”呂輕裳現在哪敢說不, 一方麵他寧願賠錢也想瞞住不善判斷時勢的錯誤,給自己爭奪家產留一條後路,另一方麵, 子楚的匕首就在眼前,他哪裡還敢跑,就怕自己一個字沒說到那位心裡, 就要把命交代在這宅院中。

“答應就立刻訂約。”李唯使個眼色,商社總事立刻去準備商約了。

可是子楚卻眉梢斜飛不悅的看著李唯道:“是讓你同意, 不準買!”

李唯自有早就設下的局,不然為何薊都商戶都不肯租給呂輕裳倉庫,完全是她一手策劃好的。李唯不便在此向子楚解釋,但是又怕他脾氣上來要把呂輕裳切了,隻能好言勸道:“公子……”

豈料她話才剛開了個頭,呂輕裳卻急了, 大喊道:“不韋哥!說好了要訂約你可不能反悔啊,看在我是你弟弟的麵上,你你你,你一定得買,我我我,我答應了。”

李唯真是一腦門黑線,之前還以為一百金買下三百車上等紅綾這確實是欺負人,少不得要與呂輕裳討價還價順帶加點錢,可沒想到子楚一嚇唬,反倒成了呂輕裳哭著鬨著非要賤價強賣了,好像隻有他買了自己才肯護著他不讓子楚給他一刀宰了。

李唯微微歎了口氣,對子楚道:“公子,畢竟是我同族從弟,請公子手下留情。”

“不韋哥……”呂輕裳見李唯為他說話還以為李唯終於肯護著他了,一閃身就爬到了李唯身後,抓著她的衣裳,哆哆嗦嗦的看著子楚,“不韋哥救我。”

子楚看見他那賤樣就艸了,起身拿著匕首一指呂輕裳道:“滾過來!”

“不要!不韋哥救我。”呂輕裳趕緊膝行兩步完全躲在李唯的身後,看都不敢看子楚。

子楚冷銳的目光落在了李唯臉上。

李唯一看,這是要誤會啊,二話不說轉過身反手就扇了呂輕裳一個耳光。

“啪”的一聲要多清脆有多清脆,響亮的連子楚都猝不及防的挑了一下眉。

呂輕裳捂著臉,跪在地上傻傻的抬頭望著李唯,十臉懵逼。

李唯垂眸道:“你方才說的那些市井混賬話,給我一字一字的咽回去,磕頭賠罪。今日公子要是饒了你,那是公子大度,我同你做這筆生意。若是公子不肯,你辱公子便是辱我,我當親手罰你!”

她說著已經自然而然的從子楚手上握住了龍鱗匕首,子楚被她微涼的指尖一觸竟也沒有堅持,容她拿走了匕首。

“自己說還是我逼你說?”李唯壓下匕首尖冷冷對呂輕裳道。

呂輕裳滿眼不可置信的看著她,良久他才帶著不甘俯下了身,叩首沉聲道:“請公子恕我不敬之罪。”

呂輕裳演過很多戲,他不止一次的在呂不韋麵前裝受傷、裝可憐、裝弱勢,可那都是有目的的,或者說他從小被呂氏父子帶大,就算存著吞並家產的野心,屈服於呂不韋他也不是不能接受。

可是這一次,他是真的不甘心,他不甘心呂不韋讓他跪彆人,不甘心他放棄自己這個弟弟卻維護彆人!

子楚卻很喜歡李唯的處理方式,唇角微勾,轉身冷淡道:“好,你既然一定要跟呂不韋做這筆生意,在外麵雪地裡跪滿兩個時辰,我就替他答應。”

“好,我跪。”呂輕裳忽然麵無表情的抬起陰柔的臉,與他往日演技精湛的神情迥然不同。

他眼中是深深的冰冷恨意,望著李唯寒聲道,“不韋哥,你答應我,生意我們做了之後,這件事不會傳回陳都。”

李唯早已存著跟濮陽呂氏那些吸血鬼一刀兩斷的心思,利用的便是呂輕裳的白眼狼心性,將他逼到了這個地步,便是正中李唯下懷。

“去跪吧。”李唯冷冷說完,接過總事遞上的羊皮紙商約,潦草的簽上了呂不韋三個字,然後毫無留戀的扔在了呂輕裳麵前。

呂輕裳低頭拾起拿紙商約,第一次用那顆深沉冷靜的目光久久的看了李唯一眼,然後在侍從的攙扶下去院裡跪雪了。

風雪天總是更容易天黑,當天色逐漸暗淡下來的時候,李唯走進了庭院內室。

屏風後的嬴子楚靠正著推開的拉門,長腿屈起坐在簷下,望著□□一方天地的寒梅雪景晃動著修長手指卡住住的陶瓶,恣意的飲著烈酒。

“公子。”李唯站在門內負手望向□□的紛揚大雪。

子楚美眸半眯,棗紅色的曲裾鋪陳在地,及腰的長發散在身後,慵懶放肆的姿態囂張而沉寂。像一隻雪中漂亮而驕傲的火狐。

“兩個時辰已經到了嗎。”他坐姿不變,連頭都懶得回,靠在門上閉起眼睛,像是微醺半醉,又像是不屑那些卑微的紛擾。

“嗯。”李唯微微頷首,目光追逐這風中的雪花,在他身後淡淡的說道,“公子大病初愈,還是少飲烈酒為好。”

子楚仰起頎長而輪廓完美的脖頸,將最後一口烈酒一飲而儘,隨手丟掉酒瓶,不屑道,“聒噪。”

李唯不再勸,在房內跪坐下來,問道:“公子晚膳要吃點什麼。”

子楚回過頭,迷離的目光望著她,眼中深邃而蓄滿星華。他忽然傾身過來,必將與李唯相對,見李唯不閃不避隻是淡漠的垂下眼睛,便好奇的歪頭笑了。

“公子有什麼話不妨直說。”李唯淡淡道。

子楚悵然一笑道:“沒什麼好說的,隻是有時候在想,似你們這般冷淡的人,比外麵的雪的都不如,為什麼總是讓我遇到。而這樣的人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除了她,子楚還遇到過更冷淡更波瀾不驚的人嗎?那可真是不容易,畢竟自唯有自知之明,她這麼古怪的脾性,不說千裡挑一,百裡一人的概率隻怕都大。

李唯摸不清子楚的意圖,隻當他實在試探自己,於是開口道:“無時無刻不在為公子著想。”

“是真的嗎?”子楚在距離她極近的地方細細觀察著她的表情,說不清眼中是什麼樣的情緒,但絕不是簡單的試探,好像透過她在懷念彆的什麼人,又好像想要通過她的口得到另一個人的回答。

“公子以為呢?”李唯鎮定道。

“我以為,總該有我一席之地。”他垂下眼簾,長睫翕動,那一片鴉翅般的陰影下,是全然冷寂的頹唐,好像那句話是一個永不可能實現的卑微願望。

子楚極少露出這種消極的神情,短暫到李唯才剛意識到他的落寞,就忽然見他笑了。

子楚重新抬起雙眼,先前的情緒一掃而空,他用淩厲邪肆的目光望著李唯道:“無時無刻想著我?這話既然是你說的,你就必須做到。門客也好,臣子也罷,無論以什麼身份留在我身邊,你隻能對我一個人好,對異人不可以,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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