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十五進城(2 / 2)

為了表示接受禮物的鄭重,趙十五要求祖父把他放下來自己進去。於是呂莘帶著短腿寶寶趙十五跨入了門店。

趙十五站在那個掛狗頭狀的小包前麵站定,一直看。

呂莘闊步到正在算賬的老板麵前,敲敲櫃台道:“齊老板,多日不見了。”

齊老板抬頭一看,打量了半天才笑道:“哦,是前任呂東家,多日不見了。怎麼,你又回陳都了?呂氏的生意還沒讓您那寶貝兒子敗光?”

呂莘被他說的莫名其妙,不禁問道:“齊老板何意?”

齊老板陰陽怪氣的笑了一聲道:“怎麼,您老是揣著明白裝糊塗?要不是呂不韋在外麵花天酒地千金納姬,賣光呂氏楚地產業,呂氏商社而今也不會那麼艱難,連我們半年前的皮子貨款都拖著沒結呢。”

“怎會,呂氏商社三月之內必定結賬,這是幾代人的老規矩了,絕不拖欠。”

“喲,您在這跟我裝什麼高風亮節呢,有這功夫您還是跟呂不韋好好商量商量,我們都是小本生意,幾家皮貨商加在一起也不過幾十金的貨物,比不得他金貴歌姬的一根頭發,行行好能在敗光呂氏基業之前先給我們把賬結了嗎?”

呂莘大為驚訝道:“商社與不韋何乾?”

齊老板有些火了,怒道:“您這是要一推二五六,完全不認賬了?誰不知道呂氏商社的掌印八成還是要在呂不韋的手上,誰讓他是您這位老掌印的兒子呢,彆的族中子弟就是再有才華也架不住您在後麵的運作啊。”

呂莘覺得事情有些不對,似乎是有人故意在抹黑他和李唯。他知道跟齊老板再爭辯下去沒有意義,這種流言本就是故意誤導言論,呂氏內部的機製外人根本不了解也不願意多了解,他們隻看結果。

“祖父。”趙十五站在一邊看皮貨,一會看虎皮,一會摸貂尾,最後又來到了那個憨態可掬的狗頭包前麵,指著對呂莘說,“摸摸。”

呂莘對趙十五的要求向來有求必應,他也不再跟齊老板掰扯那些有的沒的,拱手道:“此番呂某回衛是要參與宗族之會,必將此事上達族長,呂氏百年基業,齊老板無憂。今日我隻想買件東西,敢問齊老板這狗頭包需多少花費?”

齊老板看一眼趙十五指著的狗頭包,冷哼一聲道:“這是客人定好的,不賣。”

呂莘看著趙十五水汪汪的大眼睛,不禁急道:“齊老板,我雙倍付你。”

“哎喲,這會兒您可真大方,不好意思我再不想做你們父子的生意了,不講信譽!等輕裳少東給我結了賬,我還要好好跟他告你們一狀,好好的呂氏商社,名頭都是讓你們父子敗壞了!”

趙十五聽齊老板這麼跟祖父說話,立刻就不高興了,他趙十五也是有骨氣的!

趙十五兩隻爪爪拉著自己腰間的熊貓包,嘟嘴仰頭看了一眼狗頭包,拉拉呂莘的衣擺道:“祖父,他們這個不如十五的熊貓好,哼,十五才不要呢。”

齊老板嫌棄的看了趙十五一眼道;“你們呂氏嫡脈連小孩子都那麼討人厭。快走,不送!”

趙十五哼了一聲,鼓起腮幫,拉著呂莘的衣擺就出去了。

走了不遠呂莘蹲下身,歉意的摸摸趙十五的腦頂道;“十五,真的喜歡的話,祖父另外找一家賣給你。”

趙十五搖頭,摸著自己的熊貓包道:“十五有熊貓,想給祖父買一個。那家不好,不要了。”

呂莘聽說十五是要給他買,大受感動,抱起趙十五道:“對,那家不好,祖父也不喜歡,等回了邯鄲,咱們讓你仲父畫圖給祖父做一個跟彆人都不一樣的,陪著十五一起背。”

趙十五在呂莘密布魚尾紋的眼角親昵的蹭了一下,奶奶的說:“十五要吃飯飯。”

呂莘趕緊選了陳都最有名的一家酒樓,叫了不少當地的名吃給找十五。其間他聽到不少關於“呂不韋”的風言風語,不外乎呂不韋千金納姬,變賣祖產,在齊生意失敗,甚至說他在邯鄲一擲萬金包養落魄王孫,總之是怎麼不堪怎麼說。在那些人嘴裡,呂不韋儼然是個性情大變,被美色迷惑的呂氏敗家子。

可是明明控製呂氏財務的印信就不在李唯這個“呂不韋”手中,她就是想敗家也輪不到她做主,所以這些流言明顯是有人在推波助瀾、蓄意詆毀。

呂莘是成熟的大商,也就在趙十五的事情上犯點小糊塗,於這些大事上他心中自有盤算,擋下也不多問,待十五吃過午飯就帶著他去了陳都的呂氏商社總社。

不論外麵怎麼說,呂氏的家業總是掌握在呂氏族人手中,呂莘為家族掌管了大半輩子的家業,當然不能看著它名聲被毀,更何況這事還是衝著他們父子來的,他更要弄清楚,不然明日到了祠堂上,豈不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裸的被人算計麼。

呂氏商社總社坐落在陳都最繁華的街道正中,三間連起的大鋪麵隻做大客商談和賬麵結算,並不對外待客,但光是這恢弘大氣的氣度就昭示了呂氏在陳都商界不可撼動的地位。

呂莘抱著趙十五站在總社的青階之下,指著上麵篆體字跡的大牌匾道:“十五啊,祖父當年可就是在這裡坐鎮呂氏商社,咱們呂氏家大業大經營布莊,每日出金上百,萬金的生意在祖父手上也走過不少。這是咱們呂氏的根基,就算是今天,祖父不再掌印,也絕對不能看著它淪為彆人耍弄心機的工具。”

趙十五雖然並不全懂呂莘話中深刻的含義和深沉的情感,但他感覺得到呂莘的堅定和執著。

趙十五握起小爪道:“有十五在!十五會看賬!”

趙十五跟呂莘去過兩次邯鄲的布莊,呂莘看賬的時候他就在旁邊探頭探腦,呂莘就順口給他講一些基本的賬頁知識。李唯在家的時候,更喜歡給聽不懂的趙十五講天書,什麼現代會計學基礎,什麼千奇百怪的金融學定律,高興了都會提一嘴,她就是順口排遣一些穿越的寂寞,雖然趙十五這好奇寶寶挺好學,但她也不圖趙他能明白或者記住。

所以當趙十五說他會看賬的時候,原本愁容滿麵的呂莘都笑了。不過他不會打擊小十五的積極性,抱著他道:“好,那十五進去陪祖父一起看看賬,把事情問明白。”

呂莘與趙十五一行人才剛進了商社正廳,一位年輕的管事就走了上來,他顯然認得呂莘,看到呂莘抱著趙十五,不由哼笑一聲道:“老東家來了,這是誰?那千金姬妾給不韋少東生的兒子嗎?都這麼大了,不是說才納了沒多久嗎,難不成又是跟哪個歌姬舞娘生的?難怪賣了老東家的家業不說,連咱們呂氏在楚國的鋪子都賣了,合著是養這些鶯鶯燕燕去了。”

“注意言辭!”呂莘不希望趙十五聽到這些混賬話,他拿出當家的氣勢道,“呂氏商社的風氣什麼時候也摻了市井風,難怪在外麵的名聲江河日下!”

那年輕管事仍然畏懼呂莘的積威,吃了癟也不敢太放肆,隻是不甘道:“老東家,您今兒來時去濮陽老宅路過陳都順道借宿吧?您是咱們呂家勞苦功高的前輩,就算現在不掌事了,咱們輕裳少東也得供著您,您要在這邊住小人無話可說,但是不韋少東,嗬嗬,恕小人不能接待,畢竟他賣了咱們呂氏在楚國的產業,這可就是呂氏的罪人了,原則問題,不是小人不尊重您老。”

李唯當初為了支持齊國抗燕,確實不顧一切的賣了呂氏在楚國的店鋪,這事未得族中允許,恐怕要被秋後算賬,但不管怎麼說也是板上釘釘的現實,呂莘當年也有些不支持,現在被彆人說到臉上,他也說不響嘴。

見呂莘無話可說,那管事得了意,瞄一眼紮個熊貓頭花肉萌肉萌的趙十五,從這孩子驕傲的氣質裡多少看出一些李唯的影子,不禁故意挑釁道:“呐呐呐,這喪臉小孩要是他的種咱們可絕對接待不起,您硬要帶著他進來,那就彆處歇著,好走不送。”

“十五也是你能說的!”呂莘怒斥一聲,也不與小鬼再纏,直接點名叫閻王,他沉聲道:“老夫今日登門不是來跟你們說這些,讓你們少東呂輕裳出來見我,關於商社的傳言和賬本,今天老夫都要盤查清楚。”

管事佯裝吃驚道:“見輕裳少東?那您還在這跟小人浪費什麼時間,到了濮陽祖宅您想見哪位見不著?實不相瞞,輕裳少東已經趕往濮陽了。至於查賬,您要麼讓輕裳少東開口,要麼,嗬,您把印信拿出來,不見印信小人可不敢讓什麼隨隨便便姓呂的都看咱們總社的賬。”

管事說完翻了個白眼,雖不得罪人卻也□□裸的表達了對呂莘要求的不屑。

呂莘因那管事說了趙十五幾句心中便有大火,如今見他如此態度,不禁立刻就要亮明身上的另外半枚總社印信。

原是當初他向族長交出卸任,族長雖然同意他不再代管商事,卻仍然以呂輕裳和呂不韋兩個年輕人比試未分勝負為由讓他留著半枚印信,不然李唯後來也沒那個本事賣出楚國的呂氏商鋪。當然眾人隻知他已卸任掌事,卻不知另外半枚印信扔在他手中。

可就當呂莘要亮出印信之時,一隻手卻輕輕地攔了下來。

“父親,事情我已清楚,不必多此一舉。”李唯出現在呂薪身後,從他手上接過神情憤然的趙十五。

“告訴你們輕裳少東,他不必躲,明日濮陽宗祠,不見不散。”

李唯說完神情平淡的轉身,瀟灑的離開了商社。

第二日在去往濮陽的路上,呂莘尤未消氣,對李唯不無埋怨道:“小唯昨日怎麼不讓為父查賬,呂輕裳四處詆毀你,為的就是要拿到呂氏的全部掌印權,但他與你的這場比試定然落敗,為了翻盤他的賬肯定有問題,隻要一查……”

“父親,這都是小事,呂輕裳好過不了幾天,我現在有更重要的事做,你且看著吧。”李唯淡淡道,“今日宗祠議事父親不必多言,隻看我行事即可,至於十五,那種陰森森的祠堂就不要讓他去了。”

趙十五坐在呂莘腿上,聽說不讓他去,他立刻小爪叉腰道:“不!十五要去,有壞人要欺負祖父和仲父,十五要收拾他們!”

李唯見他小小一坨還正經斜跨著個熊貓的包包,滿臉義正言辭,不禁輕笑一聲道:“好,早晚你也要見世麵,就帶你先見見這些上不得台麵的牛鬼蛇神吧。”

李唯一行人來到濮陽老宅時,宗祠內已經聚集了大批的呂氏宗親,見到他父子二人都冷下臉來指指點點,不用聽也知道說的不是什麼好話。到了此時,呂莘也已清楚明白,看這陣仗,分明就是針對他們父子的“宗審會”。

趙十五感受到了周圍的惡意,他小小年紀卻一改往日在李唯麵前的調皮可愛,冷冷的麵癱小臉已經有了些許威勢,好像一直小河豚,全身的刺都炸了起來。

李唯見他都嚴陣以待,不禁伸手摸摸他的小臉,輕描淡寫的說:“鴻門宴而已,赴的多了就沒有感覺了。以後你就知道,當你有了手段,這種時候,不但不會緊張,甚至還可以談笑風生,輕鬆赴宴,想吃什麼吃什麼。”

趙十五不太明白,他就是小小的身體繃緊了,像隻隨時要撲上去為李唯咬人的凶凶小奶狗:“十五會保護你的!”

李唯可不想打擊小朋友的英雄主義,隨意道:“好,都看你的。”

“不韋哥。”

李唯正要與呂莘進入祠堂,忽聽廊下傳來一聲婉轉的輕喚。

李唯回頭,見一身藍衣,滿臉陰柔的呂輕裳正站在廊下,對他露出一個刻骨的寒涼笑容。

李唯讓呂莘帶趙十五先行入內,她緩步走到呂輕裳麵前,淡淡道:“何事?”

“難道不是不韋哥先跟我說點什麼嗎?”呂輕裳一副萬事儘在掌控的得意神情,悠悠道,“比如說求求我什麼的。”

李唯麵色冷淡道:“想多了。”

她的平淡引起了呂輕裳極大的恨意,他忽然怒道:“不韋哥!你為什麼就非得跟我作對呢!我以前隻是想讓你對我低個頭,隻是想要證明我比你強!我是你弟弟,我拿到印信和掌家權不好嗎,你聽命於我在我手下,我們共同經營呂氏產業我不好嗎!你為什麼要為了一個外人羞辱我!那個異人算什麼,你竟然為了他讓我跪雪地!我才是你弟弟!”

他說了那麼多話,李唯卻隻回了一句:“你是誰不重要,我不過是天生沒學會向任何人低頭。”

“到了這個時候你還要逞強嗎?哈哈哈。”

呂輕裳忽然扭曲的大笑起來,他怨毒的看著李唯道:“你知不知道,你今天會被我狠狠的踩在腳底!我會讓你失去所有的,呂不韋!到你什麼都沒了的時候,到你連這個姓氏都要失去的時候,那個時候,到那個時候你再想用兄弟情打動我,就晚了!我要把你和你爹,還有你那個不知道跟誰生的孽種全部趕出呂氏!讓你們活著時被人戳斷脊梁骨,死了也做孤魂野鬼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呂輕裳笑得聲音不大,卻猙獰而扭曲,仿佛他內心聚集的所有怨恨都在這一場大笑中宣泄。

李唯沒有任何表示,她就站在呂輕裳旁邊麵無表情的看著他笑。

呂輕裳笑了半天也沒有得到李唯的任何回應,笑著笑著還尷尬了,越笑聲越小,笑到最後氣都短了,不禁喘著氣疑惑道:“你怎麼一點反應也沒有?你心裡就不怕不懼?”

李唯抬眼,輕輕瞟他一眼道:“我心裡從未有懼怕之事,隻有痛快和不痛快。我可以明白告訴你,如果讓我不痛快,不要說你這個不值一提的遠方從弟,就算是整個呂氏的產業,我也可以不費吹灰之力的讓它消失殆儘。”

李唯的聲音又輕又淡,說道最後她細長的丹鳳眼中流出懾人的精光,看的呂輕裳背後一陣陣發冷。

呂輕裳沒想到先怕的人居然是自己。但當他想起馬上就要發生的事情,他又有了底氣,哼聲道:“你就再得意一時半刻,這些話,你要有種,待會留到祠堂裡說,你敢嗎?!”

李唯忽然伸手在呂輕裳肩上不輕不重的拍了一下,輕出一口氣道:“能不能快一點,我都等不及了。”

“你,你……”呂輕裳難以置信的指著李唯,“你真不怕……”

李唯轉身離開時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頓下腳步道:“哦,還有一件事。我的趙十五原本也不姓呂,他日後如何更輪不到你來置喙,就憑你今日詆毀十五,我保證不讓你活過明年的正月十五。”

李唯進入正廳,在各種不善的目光中旁若無人的走到了呂莘的座席旁邊跪坐下來。

“呂輕裳找你什麼事?”呂莘低聲問。

李唯目視前方一臉平靜,隨口道:“廢話多。”

“他可是想好要算計我們父子了。”呂莘指指眼前小幾上擺放的賬本,“他把這一年呂氏產業的賬目都拿來了,我粗略看了一下,對你很不利,但是一時半會不太好抓住賬麵上的錯處,他肯定做過手腳。”

李唯連看都沒心情看,瞧著左右不少人都在翻那些賬冊,蹙眉道:“到底什麼時候開始,我這還約了兩個買主明早看房,抓緊結束回陳都要緊。”

呂莘沒想到這個緊要關頭她還在關心陳都賣房的事,不禁急道:“你怎麼分不清個輕重啊,你不為你想想,也得為十五想想,萬一讓你賠償楚國那些鋪子你拿什麼賠?齊國現在可還沒還你錢呢。誒,說起錢,你彆找我啊,我這兩年攢的錢可都是給十五在邯鄲貴族區買房的,邯鄲那地段的宅子多貴你不是不知道。”

李唯瞥老爹一眼道:“父親你彆唬我了,你攢的錢不老少,就算買也花不了那麼多錢,難不成你還指望讓十五以後跟平原君住鄰居嗎?他那宅子倒是真貴。”

他倆你一言我一語的聊上了邯鄲的房子,簡直越扯越遠,要不是趙十五不爽的嘟囔了一句,這父子倆聊著聊著還真的忘了今天是來乾什麼的了。

“彆吵了好不好,十五在看賬本!”趙十五不瞞的嘟嘴說。

呂莘趕忙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小聲道:“彆打擾十五。”

就在這時老族長和三叔公被小輩們扶上了主位,呂輕裳隨即入內,走到廳中開口前,他眼眸微眯先看向了李唯。

“族長,三叔公,各位叔叔伯伯,族中子弟,今日請大家前來是有幾件大事要全族見證拿個主意,也是我呂輕裳與兄長呂不韋考較生意比試的日子,再次輕裳已將一年來的賬冊奉與諸位,請各位隨意取看,待會也好給我們兄弟一個公正的評判。”

呂輕裳說完李唯已經起身,她不緊不慢走到廳中,看也沒看呂輕裳,隻是保持著一罐的神情道:“不必賣關子了,說說比試結果。”

呂輕裳也不再虛與委蛇,對李唯道:“從賬麵來看,你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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