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是在這裡等直升機的嗎?”男人身旁的工作人員對她露出一個微笑。
蘇瀾快速點了下頭。
“這輛直升機是蘇明遠教授申請調用的,你是蘇明遠的女兒?”
“是我。我是蘇幼雪。”
兩個男人古怪的對視了一眼。
不知為何,一股不好的預感彌漫到了心頭。戴防毒麵具的男子打開側門,讓蘇瀾壓低身子鑽進機艙,機艙的椅子後麵堆放著一些急救藥品和水。
蘇瀾小心翼翼地坐在座位上,目光打量著四周。她的心臟無端的狂跳了起來,一股遇到危險的預感在腦海中愈發強烈。那兩個男人正有意無意的用視線打量著她。
男子揮了揮手,駕駛員開始啟動螺旋槳。一陣失重後,直升機已經升了起來。
直升機搖搖晃晃。
工作人員對她道,“害怕了嗎?這是正常現象,上升會有一些顛簸。”
她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可以完全應付,雙手死死抓著旁邊的扶手。
阿爾法像一隻鳥一樣坐在飛機坪旁邊的給水塔塔頂端,漆黑的長發在風中飄動,歪著頭安安靜靜看著直升機越來越高,越來越小。
他悠悠抬起手,放入口中,發出一聲悠長輕微的口哨聲。一隻龐大的鳥類形狀,緩緩從天空顯形。
瞳仁正在逐漸擴散,變成半透明的白色。
飛行員調整了一下回旋翼的螺距,高度再度拔高。希望之翼基地正在眾人的眼皮下滑過。
蘇瀾緩慢地將後背靠在椅背上,微微合著眼瞼,她正踏上了回家的旅途,不知為何心中並沒有平靜下來,反而是愈發緊張。
她輕輕歎了口氣,放鬆點,蘇瀾,你不必感到愧疚。
一隻體型碩大的變異鳥忽地從雲層飛了出來。
轟隆!直升機機頂發出一聲巨響。
蘇瀾以為這隻是直升機上升過程中的又一個顛簸,但顛簸加劇了,直升機開始左右搖晃,並且發出了機械運行受阻時才會發出的“哢噠”聲。她的座椅都開震動,一股奇異的腐臭氣味和東西燒焦的味道躥入鼻腔裡。
“發生了什麼事!”戴防毒麵具的男人問道,他手裡端起一把槍。
“上麵有東西!”駕駛員大叫道。
蘇瀾緊緊抓著扶手,看向窗外,她隱約看見了一隻殘破的翅膀,隻剩下半邊骨架。
頂上的直升機機翼已經沒辦法正常旋轉,一道巨響,是直升機的艙壁被撕裂開來的金屬碎裂聲,一隻沾血的爪子抓了進來。
“去他-媽的,”工作人員瘋狂的叫了起來,緊接著,是密集的槍聲。
子彈將原本就狹窄的直升機射擊地千瘡百孔,直升機劇烈的顛簸著,並且在空中拙劣地打轉。
她儘力地不去看窗外,腰上的安全帶和扶手止住了她滑向直升機艙壁上的大洞的趨勢,整個飛機歪斜了起來,戴麵具的男人一隻手攀在內側的架子上,他的同伴就沒這麼好運了,直接被那隻變異鳥叼了出去。
從直升機被毀掉的艙門,可以看見地麵越來越近。
這輛直升機不是在升空,現在正在墜落。
她的耳朵已經快被槍聲和引擎的痛苦運轉聲震聾了,過了幾秒,變異生物襲擊的聲音消失,所有人都受到了嚴重驚嚇,就當他們以為那隻變異怪物已經飛走的時候,直升機整個機身忽地重重一晃,接著,就像是一個可憐的小玩具,被一股巨大的力道卷了起來。
蘇瀾渾身發顫,迅速解開腰上的安全帶,奔向了破碎的艙門邊。狂風大作,幾乎把她吸出去。
那隻巨大的變異鳥正抓著直升機往上飛,同時,那尖銳的爪子,也正在把這架直升機撕碎。
她的目光迅速掠過腳下一排排高大的建築,他們即將離開基地區域。
“凱文!”戴防毒麵具的男人衝駕駛員叫道。
但凱文並沒有回答他。
凱文已經死了。
這架直升機徹底失控,引擎的聲音一聲高過一聲,濃烈的機油味兒讓她的鼻子相當不舒服,整架直升機都在劇烈震動。
一棟摩天大樓出現在蘇瀾視線裡。
正欲一躍,戴防毒麵具的男人一手抓住了她肩膀,“你哪都不準去!”說罷另一隻手抽出一條繩子,綁在她的腰上,同時抽出一支注射劑,朝她的脖子紮過來。
男人狠毒的視線從那麵具之後迸射出來,刺目異常。
不對勁!
蘇瀾奮力掙紮著,狠狠一腳踢中男人的襠-部,用力將繩索撕斷。
轉身,毫不猶豫地衝出了機艙外。
男人憤怒的大吼聲響在身後。
這裡離地麵至少有數百米,離最近的摩天大廈頂部也有一段不小的距離。
狂風,從耳邊呼嘯而過。
墜空帶來的失重感讓她幾乎吐出來,心臟直往下墜。
她就像一顆隕石,不受任何阻擋地朝地麵落去,眼前,建築物變得越來越大,摩天大樓頂端的蓄水塔近在咫尺。
轟的一聲巨響,直升機在頭頂上方爆炸開來,猶如一朵巨大的煙花,爆炸的衝擊波蕩平了周圍的雲朵,燃燒的金屬碎片四濺灑落。
腰間重重一撞,有什麼東西抓住了自己,在那股力量的牽引下,她下墜的速度驟然變緩,天翻地覆。
蘇瀾驚魂甫定,在熾熱的火浪和飛散的碎片中,終於看清了抓住自己的東西。
當那張熟悉的麵容映入眼簾,蘇瀾頭皮發麻。
她騙了他。
但現在他卻仍然選擇救了她。
阿爾法半隻手臂被拉伸變形,像是蜘蛛絲一樣攀住大廈的邊緣。他們在空中晃蕩了半圈,終於停了下來。
淅淅瀝瀝的銀色血液從肩膀處滲出,他極快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傷口,然後抱著蘇瀾往上一躍,跳到了大廈的頂端。
剛到達平台,阿爾法立刻鬆開手把她放下來,抱著她的胳膊尚且完好,另一隻胳膊為了抓住大廈邊緣已經被撕裂,半透明的肢體軟塌塌垂落在地麵上。
“你要去哪?”燃燒的火光落在他白皙的近似於透明的麵容上,微微泛起一種迷離的、朦朧的暖色,漆黑的雙眸,純粹冰潔的目光,卻處處散發著一種沒有任何生命跡象的機械感。
原來騙人被拆穿,並不是最尷尬的。最尷尬的是明明騙他讓他原地等,她自己偷偷摸摸乘坐直升機溜走,結果遇到了變異生物還需要他來救。
如果現在能找個縫她一定會毫不猶豫鑽進去。
“哈,哈哈,”蘇瀾扯了扯嘴角,摸著頭尷尬的大笑了幾聲,拚了全身老勁轉移話題,“你的手沒事吧?疼不疼?”
阿爾法的笑容漂亮到了極致,這是完美的標準的隻露出八顆牙齒的微笑,如果用尺子來量都會發現嘴角一定是在同一水平線上,但那極致的笑容卻也詭異的讓人想起能焚燒萬物的黑色火焰,一字字道,“你要,回來嗎?”
蘇瀾一怔。
她說過的話,原來他一直都放在心上。
這架直升機已經毀成渣了,如果要離開感染區,她不得不再一次聯係上蘇明遠。然而她手裡沒有任何物資可以進行衛星視頻通信....
回家的希望被無情的擊毀。
上天,你果然是在玩我的吧?!好不容易來一架直升機都能遇到罕見的大型變異鳥!
阿爾法仰起頭,看向天空,“按人類的計時單位來算,已經過去了347分鐘49秒,50秒,51秒,52秒....”
少年機械地數著,直到被蘇瀾打斷。
可能大概這就是命吧。
蘇瀾搖了搖頭,伸手握住了他冰涼的指尖,吸了吸發酸的鼻子,“嗯,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