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因為謝爾特集團給她注射了特定藥劑的緣故, 蘇瀾從酒店裡醒來的第二天便感到渾身虛弱。
這股虛弱感首先從腳傳來, 她試著下床行動, 兩隻小腿一抽一抽的疼, 赤著腳在鋪了短毛羊絨毯上走了不到五米便直挺挺膝蓋著地跪下。
浴室裡傳來洗漱某種金屬用具的聲音，從朦朧的毛玻璃看，那身體的輪廓屬於阿爾法。
阿爾法，啊，對, 昨天發生了什麼來著。蘇瀾按壓著太陽穴, 腦子一片混沌。
這間蒙了灰塵的總統套房被收拾的乾乾淨淨, 每一個角落都被鋪了毛毯。腳下踩著的毛毯花紋樣式統一, 邊緣互相堆疊, 看起來就像是搜刮了無數個房間湊出來的這樣一張大地毯。
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被新神枷鎖造成的創傷已經結痂了, 手指指腹能感覺到一層粗糙不平的正在愈合的皮膚表麵。
R試劑帶來的為數不多的優點：皮糙肉厚耐用。
但四肢乏力感很明顯。沒有頭暈，也沒有鼻塞咳嗽, 這明顯不是感冒。她用手試探著自己的額頭，體溫正常。
輕微的砰一聲細響，浴室的門被打開了。阿爾法端著一盤切洗乾淨的水果放在她麵前。同樣穿著浴袍的他連頭發絲都是濕漉漉的，從那冰白的肌膚上輻射出某種不知名的氣息, 當意識到這家夥就在她睡著的期間也在同樣的浴室裡清洗, 甚至還穿著這樣的浴袍, 如此場景看起來就像是一對普通情侶剛度過了美妙的一夜互相擁抱著起床的既視感。
蘇瀾騰地一下子僵了動作, 整個人石化。
當他視線落在她身上一刹那, 眼角一緊，立刻放下果盤，把她扶了起來。
“你現在受了傷，需要多休息。”他的手牢牢握著她的肩膀，微微泛涼的體溫似乎能透過衣料直接撫摸在她的骨頭上一樣。
蘇瀾斜眸看了一眼緊扣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膽戰心驚地將視線從他鬆垮的領口挪開，那一抹白令她心驚肉跳。
真是奇怪，之前這臭小子沒衣服穿光著腿滿街跑，她都不曾有過如此羞怯的衝動。
蘇瀾眼神亂飄，支支吾吾道，“你是不是記錯了？我肯定沒有受傷。”
“你有。”把她的頭扶正，阿爾法的語氣不容置疑。
她回想了一遍從實驗室逃脫的場景，也許真的在什麼地方磕著碰著了。
隻是被剛沐浴完又穿著這種衣服的阿爾法如此注視，她的腦袋已經不受控製的浮想聯翩了起來，而每一次思維發散，總讓她想尖叫出來。
蘇瀾僵硬的扯了扯嘴角，打掉阿爾法的手，趕緊把頭低下去假裝找鞋，“應該不是什麼大問題，不會耽誤太多事情。”
阿爾法一愣，迅速抓起一塊蘋果放在她垂下來的腦袋麵前，聲音低沉，“先吃東西。”
冰涼新鮮的果肉不由分說被直接塞進了自己嘴裡。
酸裡透甜的蘋果果肉在牙齒間磨碎開來，刺激著每一個渴望新鮮食物的味蕾，對吃了太久罐頭和速食品的蘇瀾而言，這無異於美味佳肴。
不僅僅有蘋果，在她的視線中，橘子凹凸不平的金黃色表皮在陽光下閃爍著水潤的光澤，圓潤晶瑩且極容易腐爛的葡萄完整地擺放在簡易餐盤裡，尚且還帶著一顆顆水珠。
蘇瀾使勁揉了揉眼，誤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病毒爆發感染以來，她就再也沒見過新鮮的水果。連罐頭都變得稀有和珍貴的年代裡，一串新鮮的葡萄，簡直比做夢更像是做夢。
“你是從哪裡找來的水果？”
“這座城市四十公裡外有一家農產品生產基地，基地裡的植物還在生長，沒有被破壞。”阿爾法說，“那些生物幫我找到了食物，它們很聽話。”
“那些喪屍還可以幫你找吃的？”蘇瀾驚了，“你已經能給它們下指令了？”
阿爾法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隻微微笑了一下，“在這裡，你會很安全。”
可以啊，小夥子！
蘇瀾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他白嫩的臉，“不能被其他人發現，知道不？不然全世界都要來追殺你了。”
“為什麼？”阿爾法茫然地歪頭。
殊不知，他這個無意識的動作早已成了蘇瀾心中的萌點。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但人類也擁有優秀的武器和文明，他們會更優越。”阿爾法深思了數秒，然後揚起一張純粹溫柔的笑臉，聲音輕緩，“我隻想，凡是我看見的喪屍，都不再傷害你。”
蘇瀾心一梗，慢跳了半拍。
阿爾法那眨著眼的瞳眸像無風的湖麵一般，讓她一直想凝視著。
當意識到自己失神的刹那，“笨蛋！”她紅著臉推開他的腦袋，“我的意思是讓你努力保護自己。在這之前從沒有人能對喪屍下命令。”
“對喪屍下命令很危險？這很難”阿爾法漆黑的眸子倏而一縮，好奇的問道。
蘇瀾抱著自己的肩膀靠在床邊上，搖了搖頭，“這不能用危險來形容。如果有人能率領全世界的喪屍和變異生物，離地球末日大概也不遠了吧。喪屍的數量如今遠超於幸存者數量，況且，病毒的傳染性極高。”
“但人類有優秀卓越的武器和現代科技，軍隊紀律嚴明，單兵作戰素質比普通變異生物要更有序，打擊更精準。況且，他們擁有大麵積的安全區和無數設備精良的幸存者營地。”阿爾法的手肘撐在拱起的膝蓋上，仔細盯著她的臉龐，輕輕地說，“一切遲早都會結束的，你不需要擔心那些東西。”
“當然，我相信當局的力量。病毒爆發遲早會結束。不過我想不出來你會得出這樣的結論。如果是我，悲觀點來講，也許明天就世界滅亡了也說不定。如果開心點想，現在的每一天都是幸運的一天，所有的病毒沒準兒會在一天之內消失。”
“那不是病毒，它們不會一天之內消失。”阿爾法撐著臉冷不丁的開口。鬆垮的浴袍從他白膩的肩頭滑了下去，露出形容美好的肩膀，餘下的布料在陽光下形成的陰影若銀灰色的線交織在他半邊胸膛和手臂處。
“不是病毒？”蘇瀾呆愣愣咬了一口橘子，酸澀的汁液在口腔中彌漫開來。
這酸澀像極了她現在緊張的心跳聲。
【不，不是病毒】。
【是新型的生命，因死而生，因生而不滅。】
阿爾法垂下眼簾，細長的睫毛落下一排陰影，含糊不清的說道，“我猜的。和人類一樣，我也想了解我自己。”
將最後一粒籽吐掉，蘇瀾把手擦乾淨，發現自己的鞋還是沒找到。她記得昨天明明就把所有的衣物都放在最顯眼和最近的位置，正準備趴向床底下看。
阿爾法一隻手按住了她的肩膀，把她帶了起來。
“至少就目前而言，變異生物占據相對的弱勢。我隻是客觀的分析，如果有其他變故，也說不定…”阿爾法笑了笑，明亮的眼眸熠熠生輝，純淨無垢，“你的鞋鞋跟部位壞掉了，讓我幫你找一雙新的吧。”
“不，不用麻煩。”窗外天色已經大亮，她盤算著如果按照當前的方位走，也許不久之後會到達國內有名的以生產糧食著稱的大省省會都市燕北市。蘇瀾赤著腳踉踉蹌蹌走到桌子邊整理包裹，頭也不回道，“路上遇到什麼能穿的撿撿就行。”
反正都是這麼過來的。
阿爾法安靜的坐在原地看她忙前忙後，直到她拎著包要出門，在她的手剛要握上門把手的那一刹那。
三。
二。
一。
阿爾法內心悄然默數。
熟悉且令人欣慰的叫聲響了起來，蘇瀾一臉鬱悶地跌坐在地上。該死，那要命的虛弱感又來了，雙手和雙腳就像是不再屬於自己了一樣，怎麼動都動不了，仿佛身體連著的隻是四塊木頭。
“你需要休息，我說的沒錯吧。”半跪在無數毛毯鋪成的墊子上，阿爾法像一隻貓一樣手掌著地朝她爬過來，然後把她推向房間內側。
“隻是腿酸了一下而已。”蘇瀾攀著沙發勉強坐了起來，搓揉著自己的小腿。
真要命，沒有外傷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