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仿佛隔了幾個世紀。
她呆愣著看向他, 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脖頸間的異樣的不舒適感消失了, 他收回了手。
蘇瀾跌撞著推開他,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快離開。她現在隻想趕緊離開這個地方, 離開那個夢魘般的存在。
等她意識過來的時候, 她已經逃出了屋子,來到了偽神遍布的空地上, 腦袋整個頭皮都有點發麻。
蘇瀾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房間的,她這時才發現自己竟然直接衝進了偽神密集的中央。
漆黑的夜幕中, 繁星少的可憐, 綠色植被如蛇一樣在四周蠕動, 因為光線極暗, 所以連帶著整個區域都好像是一張肉壁。
數十隻, 不,不對,她駭然地怔在原地,足足有近百隻偽神,簇擁在這片空地四周,將他們剛剛逗留的屋子密密麻麻包圍住了, 堵個水泄不通。
逃出去看來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沒有光亮,四周比噩夢還要恐怖。
該怎麼辦…
吱呀一聲,背後的門打開了。
蘇瀾條件反射性的轉身,一陣雞皮疙瘩爬上了後背。
占赤著腳站在門口,蒼白的臉上掛著一道陰鬱的微笑, 肩膀上還披著她蓋在他身上的舊毛毯。
“你…”蘇瀾的手握緊了刀柄。
“外麵很危險,”占歪了歪腦袋,視線越過她的肩膀,似乎是看著她身後的龐大生物。
不用扭頭,她也能感應到某些不明存在物的靠近。
現在到底要怎麼辦?快想想辦法!不能再磨磨蹭蹭下去了,如果再耽誤下去…
蘇瀾深吸了一口氣,冰涼的刀刃傳遞給了她微薄的安全感。真可笑,就憑這把刀,還有那受傷了的腿,怎麼闖出去?難道還會飛?
她並不是怕死,反正這不過是個夢,在夢境裡死掉了也許還可以在醫院裡醒過來。
隻是,麵前的這家夥,喚醒了她久遠的黑暗記憶。
“你不是占!”
鼓著勇氣把憋在內心的話低吼而出,她甚至都驚訝於當下自己的膽量。
天知道說出這句話得壓抑著多大的恐懼和憤怒。
“如果我不是占,那我,是誰?”
占朝她伸過來一隻手。
蒼白的手腕,在漆黑的夜色裡,宛如浸著月霜的玉石。
纖細的手指指尖正對著她,做出一個邀請的姿勢。
可蘇瀾卻後退了一步。
她感覺自己就像是在做夢一樣,明明後方有上百個蠕動著的偽神,每一隻都可以殺死她,將她的身軀吞噬地屍骨無存,可和那些巨型生物們相比,眼前這個蒼白纖細的少年,竟讓她更為忌憚。
“你不是占,你殺了他?”
“外麵很危險,我會,擔心你。”
他冰涼的視線落向自己光潔的腳,然後,邁腿踏進了被孢子植被和不明生物覆蓋著的地麵上。
那些有著柔軟細條的植物,如細蛇一樣繞住了他的腳踝。
漆黑的長發,如活物似得在微風中微微晃動。
蘇瀾不停的往後退,同時搖搖晃晃的把刀舉在了麵前。
一隻龐大的偽神靠近了過來,那是一種身高在三米左右的類人偽神,互相攪動纏繞著的植被組裝成身軀和四肢的模樣,但是頭顱,卻赫然是一顆乾枯的人類腦袋。植被和細牙芽從空洞的眼眶伸了出來。
這家夥正在靠近自己!
她很想找個地方狂奔,如果能直接衝進某個安全的場所,然後把門關死,或許就不會那麼糟糕了,但四周已經沒有任何地方能夠逃脫,麵前又是古怪的占,過度的緊張令她幾乎沒有時間思考,她清楚的聽見血液在身體內部流動的聲音,那隻偽神生物的後背伸出了一根植物觸手,就像什麼也看不見的蛇一樣不斷晃蕩。
“你不是占,你是…”
明明那三個字就在嗓子眼,卻好比堵住了,不敢說出來。
如果一旦說出來,哪怕是在夢裡,恐怕都會陷入萬劫不複。
占又往前走了一步。
漆黑的夜色裡,那張本就酷似阿爾法的臉,令她已經像麻痹了一般地站在原地。
記憶中阿爾法甜美精致的麵龐出現在腦海中,阿爾法漆黑的長發繞著她的手指,阿爾法冰涼的呼吸噴在她的臉上和頸部,阿爾法溫柔有力的手摟著她的身軀,阿爾法安靜的盯著她,仿佛她的靈魂都被囚禁在他漆黑的目光裡。
當意識到偽神將注意力和攻擊的目標放在自己身上後,不知為何,蘇瀾竟然有了一種解脫的感覺。
如果在夢裡死掉了,可以逃離,那真的是太好了。
為什麼她和他會走到這一步?
為什麼她會如此懼怕他?
呲的一聲細響,她安靜的等待著那隻偽神貫穿自己的身軀,將自己殺死。她站在原地,清楚的感受著內心劇烈跳動,同時等待怪物對自己進行襲擊。這看似平靜的幾秒鐘在她看來卻極為漫長,又過了幾秒,怪物的聲響消失了。
“我好,想你。”
占的聲音傳了過來,帶著冰涼的氣流。
她看見他被偽神托舉了起來,那些藤蔓如同虔誠的祈禱者,恭敬謙卑地托著他的身軀,將他瞬間帶到了她麵前。
而身後那具偽神,發出了低沉的咆哮,在原地分解成了無數碎片,徒留下一隻光禿禿的人類乾癟的腦袋。
腰部忽然傳來被什麼東西箍住的感覺,蘇瀾驚駭地低下頭望去,全身血液驟然凝固。
並不算粗壯的藤蔓鎖住了她的腰部,植物的嫩葉和皮膚摩擦過的柔軟冷意令她心臟都似乎緊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