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進繁扭過頭看他。書桌上放了細花瓶,插了一支新鮮的海芋。台燈的光在關作恒的臉龐上形成了一道很明顯的交界線,一半明一半暗,眉弓高,鼻背有一道小駝峰,側臉像雕塑般完美。
目光在他臉龐上凝視了幾秒鐘,周進繁輕聲說:“沒有關係啊,你在我們學校也不是完全沒有朋友,你有我啊,你認識我,我罩你。”
關作恒倒沒有說不需要,眼底有一抹稍縱即逝的笑,說:“謝謝你啊,小朋友。”
“你不要看我矮,沒有人敢惹我。”周進繁忍不住了,強調,“而且我不是小朋友了!我快15歲了。”他自認絕不是什麼小朋友,該懂的都懂了,但不過稍微年長幾歲的人,都把他看做小孩子。
原因大概是他的確長得小,個子不高,長得可愛,圓眼睛圓臉,手和臉頰都肉肉的,連乾媽那樣的鐵血女人都忍不住經常揉他的臉蛋,說我們小煩的臉好軟,像大福一樣軟軟糯糯的。
開始他還會生氣的瞪她,後來漸漸懶得了,任由她搓圓捏扁。
關作恒側過頭,似乎第一次關注他的身高問題。
雖是坐著,但身旁坐著的學生,分明還是個小孩,很用力地挺直了背,努力向上生長,臉蛋甚至很生氣的鼓著,一雙透亮的琥珀色眼睛非常認真地盯著自己。
不免就聯想到關霞和馮川的兒子。
都是十三四歲。
他環顧四周,書房被書香氣包裹,桌上的藍色細花瓶裡插著一株潔白的海芋,而在角落的毛毯上,還有一個狗窩,地上散亂著玩具,似乎是狗玩具。似乎是早些時候找過書,地上還堆著一摞厚厚的書,像比薩塔一樣歪斜著。
被鮮花和愛擁簇著長大的孩子,才會有詩意一樣的盈柔。
關作恒淡淡地道:“會長高的。”
聞言,周進繁像泄氣的氣球一樣趴下了:“長高好難。”
關作恒:“現在多高?”
“快一米…七。”這是最近穿著增高鞋墊、墊著腳尖量的高度。
如果從遺傳學的角度來說,自己是不可能長太高的,周昆隻有一米七三,米莉在女性裡算挺高,她有一米六九。
不僅不能長到一米八,還有可能遺傳周昆的謝頂。
關作恒隨口安慰:“會長到一米九的。”
周進繁卻說:“我才不要一米九,一米九就不可愛了。”
關作恒不能理解現在小朋友的心思,沒說話。
周進繁又說:“你爸爸媽媽一定很高,爸爸一定很帥,媽媽一定很漂亮吧。”
關作恒搖頭,垂了下眼,密長的睫毛掩住眼底的神色,然後抬起眼皮看向他,聲音還是冷得像雪山上化不開的冰:“繼續跟讀。”
“哦。”很敏銳地,周進繁察覺到他並未顯露在臉上的不高興。
自己說話放肆管了,很少會小心翼翼地考慮到每個人的情況,況且他認為,自己雖然提了他父母,可那算是誇獎的話,怎又惹他不高興了呢?
費解又惴惴不安,嘴角幾乎快要溢出一句道歉來,到嘴邊卻變成了單詞跟讀。
晚上七點,下課。
外麵的天帶著暮色的光暈,周進繁許久沒有這樣認真學習過了,抻了個大懶腰。旁邊的關作恒收拾桌上東西,他背上書包起身,隻聽清脆的一聲“咚”,一支筆從他書包底部漏了出來,落在地上。
周進繁蹲下去幫他撿起筆:“書包下麵好像有個洞。”
關作恒把書包翻過來看。
他的書包是姐姐用過的給他——似乎是慈善機構捐給姐姐的,他一直在背,黑色耐臟,質量又好,縫縫補補用了很多年。
底部的洞不是因為用久了破損,看起來是用剪刀剪開的,口子很小。
周進繁也看見了:“這是剪開的啊,是不是公交車上的小偷給你剪的。”
“我騎車來的。”
“啊?那是怎麼壞的,你檢查一下有沒有丟什麼東西。”
他說沒丟。
書包裡隻有筆袋和本子,沒什麼重要的東西。至於誰乾的這種惡作劇,不言而喻。
“我那兒還有書包,是我用過的,我去給你拿一個。”
關作恒說不用,他把草稿本墊在底部:“我先走了,下節課見。”
要走的時候,突然又停下腳步,問周進繁:“你們的學校的校服,能借我看一下嗎?”
“嗯?校服?好啊。等我下。”
雖然不知為什麼問自己要校服,周進繁還是去找了找,他不愛整理東西,衣帽間亂糟糟的,都是楊姨在整理,不過分門彆類做的很好。
翻了好一會兒,他找到校服,又拿了一個沒背過幾次的黑色書包出來,一起給他。
他沒看書包,隻是把校服提起來,仔細的看了。
萃英的男生製服是清爽版的英倫風,胸口校徽樣式設計得很漂亮,外套是深藍色的針織,還有藍黑的條紋領帶。裡麵是短袖樣式的襯衫,長褲也是黑色的。
周進繁揣摩道:“校服的話,開學前在官網上訂。每個年級領口設計有不同。你穿多大,我幫你訂兩套?”
關作恒搖了下頭,注意到校服領口的花紋細節,是一種藤蔓:“你說,每個年級的領口不一樣?”
“是啊,都是學生自己設計的。初一入學的時候報名參與,然後選出優秀作品,搞官網投票投出來的……”因為一套校服挺貴的,所以周進繁猜這其實是一種學校賺錢的手段。
“每一年都做新的嗎?”他問。
“不是,初一入學的時候評選,然後高一入學的時候也會評選,但其實就隻有領口不一樣,彆的都一樣的。”
這一點來說挺特彆的,涉及到要穿好幾年的校服,學生的參與度挺高。
“所以,每一屆的新生穿的校服其實都不一樣。”
“嗯。”周進繁想到他是複讀,“不過如果你入學訂校服的話,可能就是沒有花紋的那種。領口就是深藍色的,有個白邊。”
關作恒問他有沒有這幾屆不同校服的設計圖,他說沒有,但是能搞到。
“如果找得到的話,就用彩信發給我吧,”他很客氣地道謝,“麻煩了。”
彩信……
“你怎麼還用我爸那個年代的東西。哥哥,你才十八歲,能不能潮一點?”
關作恒斂眉,思考片刻:“那我晚上注冊個Q`Q,我加你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