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迭喝了兩口泡麵湯。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食神圍裙的加成,從味道上來說,這桶泡麵的確色香味俱全,已經隱隱有了直追高檔手作拉麵的效果。
聽著隔壁的牆角,莊迭不知不覺吃完了麵,又把桶端起來,三兩口連湯也咕嘟咕嘟灌下去。
醇厚的湯底配上筋道的麵條,熱騰騰香氣四溢,迅速衝淡了意識深處的疲勞感。
“京中有善口技者……PASS。”
莊迭屈起手指,一下一下輕敲著膝蓋:“靈異現象,PASS。雙胞胎,PASS。”
這是他最常用的推理方式。羅列出所有的可能性,再按照概率由低到高逐一刪除,最後隻留下兩到三種。
這種方法雖然有些麻煩,有些時候還要特意舍近求遠、對動動腦子就能想到的可能視而不見,但也能最大限度避免陷入思維定勢,不漏掉任何關鍵性的細節。
“非常明確,可以肯定是兩個人。”莊迭按按額頭,“果然最可能的還是裂開了……”
他之所以不太願意先考慮這個可能,是因為就在幾個小時前,莊迭剛閉著眼睛對自己的前室友做了某些無法挽回的事情。
……
而參考隔壁鄰居的情況,這又是邏輯最通順的一種假設。
“每個房間裡入住的兩個人,其實原本都是同一個。”
“如果我也是這種情況,就說明雖然在我的感知中,自己隻是在裂開的一瞬間就立刻退了回來,但其實這個過程比我意識到的更漫長。”
莊迭沿著這條線沉吟:“右邊的我在門外猶豫的時候,左邊的我其實已經在旅店裡住下很久了。”
“這段時間裡,我們都發生了一些變化。”
“右邊的半個我,在不知不覺間重新長出了另外半邊身體,再一次變成了完整的。”
“左邊的半個我,在孤獨地等待室友回來的過程中,逐漸黑化成了失去雙腿的觸手係暗夜馬賽克……”
莊迭用力搖頭,把這種恐怖的猜想徹底排除掉:“……絕不可能。”
如果真的發生了這種事,莊迭寧可放棄這部分不知道有什麼用的意識,也絕對不會用馬桶搋子把那半邊從抽水馬桶裡撈出來。
莊迭站起身,他把腳步放到最輕,無聲無息地回到了床上。
現在的時間已經過了十二點,隔壁的爭吵聲卻絲毫沒有要安靜下來的跡象,爭執的內容也變成了陳芝麻爛穀子,幾乎全是生活中那些極不起眼的瑣碎小事。
莊迭枕著手臂,聽著仿佛近在耳邊的嘈雜聲,歎了口氣:“怪不得。”
他在抽到這張單次技能體驗卡的時候,還覺得有些奇怪,為什麼體驗卡上沒有標注出技能的有效時長。
現在答案已經很明確了——這種技能的單次體驗卡,是沒有什麼必要特地做時長限製的。
它能持續的時長,就取決於體驗者什麼時候被吵得實在受不了,自己去把技能關掉。
莊迭操作後台,正準備關掉耳邊高分貝持續不斷的電台即時實況轉播,動作卻忽然微頓。
……雖然爭吵還在繼續、甚至愈演愈烈,但他似乎很久都沒有聽到隔壁的扭打聲了。
不隻如此,還有更古怪的——這兩道聲音一高一低、一個凶悍一個懦弱,說出的內容卻正在變得一模一樣。
可即使說著完全一致的內容,他們卻依然吵得不可開交,仿佛爭吵的內容已經不再重要,隻有吵贏對方才是最要緊的事。
這兩人一邊繼續毫無意義地吵著架、一邊走向門口,吱呀一聲推開門,離開了房間。
莊迭翻身下床,關掉室內的主燈,輕手輕腳來到門邊,把門稍稍推開一條小縫。
好奇心大概也是人類永遠無法擺脫的共性之一。
在竊聽技能的加成下,莊迭至少聽見五六個房間都做出了和自己差不多的動作。
透過門縫,一道人影被走廊的光線拉長,搖晃著“走”向樓梯。
之所以要加個引號,是因為他的身體已經完全扭曲地係在了一起,導致這一動作很難用某個詞來精準概括。
即使是頂尖的柔術演員,大概也很難做到這種姿勢。
他的兩隻手從頸後交叉過來扯著自己的領子,張嘴用力咬住了自己肩頭的皮肉,身體彎折成不可思議的角度,對著自己的後背怒目而視。
……但即使是這樣,至少有一個目的在那具身體裡還是完全一致的。
他跌跌撞撞地走向木質樓梯,很快就因為無法保持平衡摔了下去,一路上不斷磕碰,聲音卻始終不停。
……
“他們想要離開旅店。”
莊迭在筆記本上寫下了最後一行記錄,筆尖輕磕了兩下紙麵,抬手輕輕合上門。
到目前為止,莊迭還沒有搜集到足夠的證據,來指向這就是在十二點後發出聲音的代價——但結合旅店給出的住客須知,他似乎隱約理解了“要和室友友善相處”這條提醒的用意。
“如果和室友發生了爭執,代價就是必須永遠爭吵下去,並且再也分不開嗎……”
莊迭無聲念叨了一句,合上筆記本。
兩條腿都已經蹲得有些發麻,莊迭撐了下地麵,抬手關好門。正要慢慢活動著站起身,卻又忽然停下動作。
洗手間有人。
他剛才順手關掉了室內的主燈,隻留下了床腳燈和洗手間的照明,屋子裡相對昏暗。
在這種情況下,洗手間的光線一旦被遮擋,就會變得尤為明顯。
莊迭悄然向後退了幾步。
房間裡不隻有一個人,而對方似乎也已經察覺了這一點,伸手關了洗手間的燈。
燈光熄滅後,那人依然在洗手間內謹慎地停留了幾秒,才嘗試將門打開,放輕腳步走了進來。
莊迭單手撐著地麵,緩慢調整呼吸。
他腦袋上的小卷毛又有點要變成錫紙燙的趨勢,眼底的神色卻冷靜得嚇人。一隻手取出筆記本,沿地板滑進床下,以免打鬥中不小心掉落發出太大聲響。
那人的反應極快,察覺到莊迭在門後埋伏,瞬間出手牢牢擒住莊迭的手臂,朝背後反擰過去。
莊迭順勢轉身,卻在轉到一半時雙腿蓄勢彈起,結結實實地一頭頂在對方下頜。
那人似乎沒料到莊迭的應對,被這一下撞得蒙了幾秒,手上的力道也不自覺放鬆。
趁對方痛得動作遲緩,莊迭已經揪著人一起摔在最近的那張床上,嚴嚴實實捂住了對方的嘴,單手摸索著去開燈。
進來的人被莊迭揪著衣領按得結結實實,第一反應竟然也是抬手去捂莊迭,用氣音悄聲道:“彆說話……”
主燈打開,兩人都不自覺地怔住。
淩溯被按在床上,襯衫的衣領已經徹底交代在了人家手裡,肋間還被小卷毛的膝蓋頗具威脅地牢牢抵著。
莊迭的左腳腳踝被淩溯握住,又被淩溯的左手遮了差不多半張臉。
他整個人的力道全挾製在淩溯身上,看著忽然出現在自己房間的洗手間裡的隊長,及時刹住動作,眨了兩下眼睛。
淩溯也尚且沒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他被莊迭那一下撞得結實,現在頭還有點暈,下意識抬手揉了揉近在咫尺的小卷毛。
……
莊迭稍稍鬆了口氣。
他鬆開蹂|躪隊長衣領的手,從淩溯身上下來,撿起地上的筆記本,順便把背包也一起拿到床上。
莊迭打開背包,給他翻出了一雙和自己同款的軟底拖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