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靖王的話才出口, 戰刀已架在她的脖頸上,透著寒氣的刀刃貼著肌膚, 再近一分就割破肌膚。
北唐的軍士見了,雖未出聲,卻也迅速包圍蘇輕等人, 保證他們插翅難逃。這一番舉動, 隻有行進時刀劍和鎧甲互碰時的聲音傳出。無聲中傳來的肅殺之氣,更讓人對南靖王的嫡係感到咂舌。
不愧是曾經和諸葛青將軍戰成平手的人物。
“南靖王,你猜我現在大喊一聲‘彆過來, 不然就殺了她’, 你的人會聽嗎?”蘇輕笑吟吟的問。一副好孩子的老實模樣。
“要不……你試試?”南靖王想了想, 問。
“算了,小王還是不試了。”蘇輕將戰刀略進一毫,刀刃略陷肌膚, 頓時有一抹淡淡的血痕出現, “我就省去這些客套話,直接進入主題吧。”
蘇頓了頓, 看向站在隊伍前方,曾經見過的侍衛開口,“勞駕來三匹戰馬。”
阿一聽了,看向南靖王,聽她吩咐。
就在南靖王正欲開口時, 一個氣喘籲籲的聲音從北唐軍隊伍後方傳來, 並推開將士, 在另外兩個小宮女的攙扶下,終於站在了最前方。喘了口氣後看著蘇輕等人跳腳,“不能放過南國的寧王!現在放過她無疑是放虎歸山!”頓了頓後趾高氣揚的看著蘇輕又開口,“蘇暄莞,你現在放開千歲爺,下臣還能向皇太夫求情,讓你的囚禁生活過得舒服些。”
蘇輕聽聞,眉峰微挑,扭頭看向眉頭微凝的南靖王,略帶調侃,“南靖王,這算不算後院起火?”
南靖王歎氣,糾正,“明明是一顆老鼠屎。”
很正確的定位。蘇輕認同的點頭。
而以監軍身份,被皇太夫派遣而來的大宮女卻怒上眉梢,指著蘇輕冷笑,“你現在被我軍重重包圍,還敢在這裡說這些。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話音剛落,不等蘇輕開口,南靖王先一步無奈歎氣,緩緩開口,“看樣子朱監軍是不打算管本王的死活了,阿一,你記得。本王一死,第一時間送朱監軍,極其一家來陪本王。”
“是。”阿一頷首。
這話讓朱監軍一愣,頓時啞聲。但很快調整了神色和情緒衝南靖王笑得諂媚,“千歲爺您又說笑了,小奴就算是賠上自己的性命,也不能讓這些人傷您一根毫毛啊,不然不用等您出手,皇太夫已第一時間將小奴給活剮了。”
嗯。朱監軍一定不知道她這個馬屁,一不小心當著眾人暴露了什麼。這哪兒是拍到馬腿上啊,這完全是指著老虎嘴在拍呢。
南靖王頂著一旁蘇輕八卦的眼神,又歎了口氣後無奈開口,“那你就閉嘴吧。”
朱監軍訕訕,微縮著脖子退後兩步,但眼珠子卻沒停的轉動,一副賊滅鼠眼,令人生厭的模樣。
“阿一,按……寧王說的辦。”南靖王看向自己的貼身侍衛。
“也彆辦了,我見那三匹就不錯。”蘇輕下巴一揚,朝北唐軍中三名馬上弓箭點了點,“就那三匹吧,人下來,其餘東西留著。”說到這兒,蘇輕笑了笑,“……我不嫌重。”
阿一聽了,先看向南靖王,見她未反對後,這才微一揮手,三人立刻下馬,讓出馬匹來。
“嗯。很有誠意。”蘇輕點點頭,“那就麻煩南靖王等人再有誠意一點,讓眾人往後撤三裡好了。”
“荒謬!”話音剛落,朱監軍脫口而出,瞪著蘇輕,“你怎麼不直接說送你們回南國軍營算了!?”
“這個提議不錯啊。”蘇輕點點頭,表示很讚同。
“你!”朱監軍還想說什麼,但還未出口就被南靖王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淩厲,給笑得又重新縮了回去。訕訕。
“三裡太多。”南靖王慢悠悠的開口,坦誠得很,“不方便本王等下追趕你。”
“嗯。那就兩裡吧。”蘇輕從善如流,一點都不計較的點點頭,“一裡算是小王沒把你丟給楚軍,另一裡是獎勵我剛才的不小人吧。”
這樣也行?
南靖王略感啼笑皆非,蘇輕的戰刀緊貼她的脖頸,沒法兒點頭,隻好帶笑無奈開口,“哎,小暄莞,你這便宜可占大了。”
“嗯。多謝南靖王。”蘇輕好乖的點點頭,“對了,勞駕給我幾條很長很長的繩子吧。”
“……你想乾嘛?”南靖王眉頭微皺。
“把你綁得結實一點,爭取再拖延點時間啊。”蘇輕老實回答,頓了頓又衝南靖王笑,“如何?小王很誠實吧?”
很誠實。
誠實到她想打人。
南靖王默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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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朱監軍的不甘中,北唐軍以言給蘇輕三人留下三匹戰馬,並向後退後,蘇輕就趕緊叫上自己的貼身侍衛,把南靖王反手和樹乾綁一起。
“唔?”原本以為會被捆成粽子的南靖王,看著總共就綁了兩圈的蘇輕,微疑。
“乾嘛?隨便說說而已。”蘇輕係緊繩索,對南靖王說,“小王是不會浪費時間的,就委屈你在這兒啦。”
說完,將剩餘的繩索甩上馬背,和宋衍等人翻身上馬,匆匆打馬離開,在貼身侍衛的帶領下,往安全的地方奔去。
奔出約莫一裡後,就聞背後依稀傳來馬蹄的聲音。如千軍萬馬震動大地,正從不遠處席卷而來,試圖將奔逃的三人淹沒。
“王爺,屬下去引開她們!”貼身侍衛一麵打馬疾奔,一麵隔著宋衍衝蘇輕喊道。
“不!我去引開她們,你帶著阿衍走!”蘇輕直視前方,目光澄清。
“王爺!”貼身侍衛聽了急急開口,試圖勸阻,卻被宋衍打斷。
“你的計劃。”宋衍看向蘇輕,開口。
“你剛才在路上說,你們來時有遇見一懸崖,兩邊平底相隔不遠,應該是以前建有浮橋,卻被斬斷了對不對。”
宋衍一聽就明白了,卻一點不讚同她的方案,皺起眉頭,“你要乾嘛?”
“引開追兵,給你們爭取時間,也能給我自己博生路。”蘇輕不答,一麵打馬,一麵繼續往下說,“這是我現在唯一能想到的兩全。”
“那屬下……”貼身侍衛還未說完,就被蘇輕打斷。
“這件事隻有我才能完成。”蘇輕嗬斥,“時間緊迫,沒有時間來偽裝身份,而且……你們也不是什麼事都沒有。”
宋衍和貼身侍衛看向蘇輕,聽她一字一句。
“我的命,可捏在你們手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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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陽光破出雲層時,明亮奪目的光頓時掃去最後一點暮色,似乎光之所及,魑魅儘數褪去一般。
但同時,也完全暴露了蘇輕的行蹤。
獵鷹在高空盤旋,展翅的陰影投映在地麵,影隨身起舞。從黑壓壓的大軍掠過,再追上前方單槍匹馬的身影,繞過一個弧度,偏至一邊,逐漸飛遠。
蘇輕俯身馬背上,緊盯前方,連連打馬,卻連一次都未回頭。
但哪怕沒回頭,也能感到身後的馬蹄聲幾乎是貼著她的後頸一般。那種逼命的刺激,放在曾經的蘇輕身上,隻會讓她腳軟,整個人猶如凍住一般任人宰割。
可這麼多次的血雨腥風之後,她早就學會並習慣了如果正確麵對這樣的場景。
冷靜的行動,抓住哪怕一點點的生機,就算境地已絕望也不能停止掙紮的一搏。都是活命的契機。
她早就不是從前那個,會坐以待斃,什麼都不做任其事態往不好的方向發展,卻要解釋為“順其自然”的蘇輕了。
“王爺,前麵是斷崖。”緊跟南靖王身邊的阿一終於看出蘇輕所逃的方向,出口提醒。
“唔——?!”南靖王聽聞,神色一凝,再連抽馬匹,試圖追趕上蘇輕。但無論如何,前後依舊有近三十米的距離沒法兒逾越。
左右兩邊參將見狀,伸手摸弓,搭箭欲射。卻被南靖王察覺,厲聲嗬斥,“眾將聽令!生擒寧王,違者……斬!”
“是!”眾將齊齊高聲,兩邊參將聽聞,重新收起弓箭,打馬再追。
其時,前往斷崖,已肉眼可見。
蘇輕抬眸,看見對麵某物後,垂眸看了眼自己放在前端的東西,再次連連打馬。
這舉動在身後眾人眼裡,無疑是在自尋死路!
她再次打馬加快速度的舉動,緊緊墜在她身後的南靖王自然也看得清楚,見她真快到懸崖邊都未減速後,心中一沉,臉上一冷,厲色高聲冷斥,“蘇暄莞!你給我回來!”
蘇輕不聞,在馬匹即將到達懸崖邊時,左手快速抽出腰側短劍,低頭對早就跑得滿身大汗,即將力竭而亡的戰馬致歉,“馬兒,對不起了!”
話音未落,左手高舉,直朝戰馬臀部捅去!
劍出,鮮血飛濺的同時,戰馬吃痛仰頭長嘶,發瘋朝懸崖狂奔!
蘇輕看準時機,在戰馬抵達懸崖邊時,韁繩配合,讓戰馬完成了懸崖邊的奮力一躍!
人隨著馬,瞬間以一弧度,躍至懸崖懸空處,似要完成最後的壯舉。
“蘇!暄!莞!!”南靖王瞠目,厲色高聲。
懸崖下的風旋轉而起,形成回旋的氣流,讓蘇輕的發在身後揚起,她極快的拿弓搭箭,借著急速下墜的馬匹,借力一蹬,人在虛空中瞄準對麵懸崖邊的大樹,用力射出!
箭矢空嘯,帶著緊緊係在箭尾上的繩索,旋轉著朝樹乾飛去!
此時!早就將繩尾處係在腰上的蘇輕,在射完這一箭後終於急墜而下,瞬間在南靖王等人眼前失去身影!
箭擦過樹乾一根枝丫一掠而過,尾部繩索震動,改變箭矢方向,竟讓它被慣力拽回,纏繞上樹枝。
但蘇輕落崖的墜力哪是一碗口粗細的樹枝能阻擋的,繩索繃緊的瞬間頓時扯斷樹枝,被繩索拖著急速朝懸崖邊而去!
就在此時——
一個身影從旁邊撲出,一把抓住了繩索。
雙手頓時被快速滑落的繩索割破,鮮血染上繩索,甚至帶著這樣都沒鬆手的宋衍,直往懸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