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歸晚宴。
望著近在咫尺的男人,薑意眠冷冷問了一句:“去年臘月十八,你當真沒有去過郊外?”
以薑小姐的語氣發問,她模仿得分毫不差。
霍不應卻仿佛感受不到敵意,一雙桃花眼似笑似眯,“都叫人欺負到頭上了。我給你出氣,不領情就算了,反過來倒要折騰我。怎麼,就這麼愛讓我出糗,非得當著他們的麵學狗叫才行?”
說話間,黑洞洞的眼珠一斜。
遠處偷看熱鬨的公子小姐被睨得一怔,當即低頭的低頭,捂耳的捂耳,身體力行地表示,他們絕對絕對不想聽霍瘋狗的狗叫,真的!
薑意眠想說她也沒興趣聽狗叫,無奈遲了一步。
霍不應這不按常理出牌的瘋子,陡然俯身過來,以鼻尖碰著鼻尖的近距離,低低汪了三聲。
完事兒戳她的額心,“這下該高興了吧?小沒良心的。”
“……”
好難對付。這人。
無論怎麼詢問、質問、詰問,他總能用調笑的口吻,將真相四兩撥千斤地掩蓋。
難怪薑小姐愈發疑他有意接近,疑他彆有所圖,不斷立誓:“霍不應這人,同豺狼虎豹沒有區彆。所謂情愛,不過是他打的幌子罷了。爸,我不信他,更看不上他,這輩子就算死都不願嫁給他!”
這話薑先生沒放在心上,意外被霍不應聽到。
他什麼都沒說,隻是脫掉薑小姐多看過兩眼的淺灰色大衣,隨手丟了自己費儘心思淘來的音樂盒,轉身瀟灑離去,此後整整半年不再踏進薑家的大門。
今日反常現身,摸不準,為殺人而來?
正想著,隻見霍不應忽然出手奪輪椅。
傅管家微笑著分毫不讓,與之對峙的同時,輕輕地喊:“小姐。”
前者有樣學樣,也喊:“薑意眠,有話跟你說,你聽不聽?”
兩人齊刷刷朝她看來,氣氛頓時緊繃得恐怖。
不過薑意眠對此反應遲鈍。
又或是,壓根不在意他們的爭鋒相對。
她隻是在玩遊戲,隻是正兒八經地想著:傅斯行將管家角色扮演得出神入化,破綻難尋;而霍不應目的成謎,出場即觸發過往記憶,可挖掘性更高
。
現在最缺的就是線索。
所以她毫不猶豫:“跟你走。”
傅斯行這才慢慢、慢慢地鬆開手。
霍不應瞧著他的動作,好像笑了。
那抹笑容又輕又快又譏嘲,無聲無息,有如蜻蜓點水般閃逝。薑意眠沒有察覺。
年輕女孩很乖順坐在輪椅上,精致又安靜,猶如沒有知覺的洋娃娃。即便被推進一條黑暗死寂的走廊裡,即便感覺到脖頸被陰冷的視線所追纏死繞,也沒有發出任何的抗議。
這樣就很好。
霍不應覺得,非常好。
走廊長得好像永遠走不到儘頭。
薑意眠已經做好命喪當場的準備,身後卻遲遲沒有動靜。
她等了一陣,索性打破寂靜:“你要帶我去哪?”
霍不應答:“外頭月亮不錯,看月亮去。”
一聽就是瞎扯。
身為有姓名有身份的嫌疑人,你要有追求,要殺人。
薑意眠漠然:“我應該說過不想見你,死都不會嫁給你,你還來薑家乾什麼?”
不料他張口就來:“昨晚夢到你被人欺負,躲在角落裡哭,埋怨我不來護你,還咒我斷子絕孫。這不今天就來了,為你得罪姓路的,還丟了麵子,這下總犯不著紅眼睛了吧?”
邊說還邊往眼皮子上摸。
“彆碰我。”
薑意眠拍開他。
霍不應的手摸慣了刀槍,指腹粗糲而乾燥。
薑小姐這身子養得精細,禁不起半點兒糟蹋。
兩人真真應了生來水火不容。這不,輪椅推到儘頭,薑意眠僅僅幾下忘了躲開,就被他摸得眼角泛紅、酸脹。兩隻眼珠如水浸過的琉璃,亮瑩瑩,濕漉漉,沒哭勝似哭過。
真的,非常,極度厭惡被隨意觸碰。
薑意眠用力抹著眼,難得感到煩躁。
霍不應見了,想給她揉揉,被警惕地躲開。
瞧這防備勁兒。
像隻可了不起的貓,準看不準摸,摸了就咬人。
想到這貓遲早是自家的,不光摸,還要抱,要親,夜裡往死裡弄。霍惡龍愉悅地舔了舔後槽牙,姑且忍住更過分的念頭,從口袋裡掏出一袋櫻桃,挑了其中最漂亮的那顆哄她:“臨沂的櫻桃,洗過了。”
薑意眠不理,“今晚為什麼來這?薑家已經撐不了多久了,你到底想做什
麼?”
“昨晚夢到你被人欺負,躲——”
“你知道我要聽的不是這個。”
薑意眠轉頭直視他,目光流露出不符外貌的銳利。
霍不應一動不動。
指尖依舊捏著飽滿欲滴的紅櫻桃,抵在她的唇邊。這幅姿態,他那皮笑肉不笑的樣兒,分明在說:把這顆櫻桃吃了,不然什麼都彆想知道。
兩人沉默僵滯長達數秒。
薑意眠張口咬了櫻桃。
鮮紅的皮肉綻開,汁水染紅唇瓣。
霍不應居高臨下盯著她,臉上濃鬱的狠戾沒了,好似打了個盹兒的野獸,懶懶道:“有什麼好追究的?所有人都知道我對薑家沒有興趣,隻對你有興趣。這點是你不肯認。至於今晚來不來,為什麼來,甚至有沒有這場宴會,你終究要落在我手裡,有什麼區彆?”
不是。
薑意眠語氣平平:“我不是非你不可。”
霍不應滿不在乎地,又一顆櫻桃喂到嘴邊:“你不是。但薑家是非得把女兒送給我不可。”
薑意眠覺得不對。
路任賈姐妹團把今晚稱為拍賣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