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拍賣會,沒有既定買家,價高者得,隨機性極大。
況且以薑家父女的深厚感情,薑先生危在旦夕,薑小姐卻從未主動求助霍不應。這說明薑小姐尚未淪落到山窮水儘、需要投入敵人懷抱的地步。
霍不應哪來的底氣?
什麼叫做薑家必須把女兒送給他?
除非——
“宴會隻是幌子,你早就和紀小叒說好了?”
霍不應笑。
“小孩子才拉勾上吊,說好了,不許變。大人之間多是作交易。”語氣稍頓,他笑得更為惡劣,眉梢眼角卻染上浪漫春光:“但我又不是人,豺狼虎豹之輩而已,當然是把槍頂到她腦門兒上,告訴她,如果敢把薑意眠送給彆人,我就砰——”
“一下打穿她的腦袋,再去挖她女兒的眼。”
“當然了,這不算完。”
“我多得是折磨人手段,大可以拿她兒子做個示範。隻不過話沒說完,她已經跪下來,哭著保證,絕對會把你分毫不差、而且心甘情願地送到我手上。然後才有了今晚這場宴會,不是麼?”
霍不應繞到身前,遮了薑意眠的光。
他的影子濃黑,龐大如牢籠
蓋下,將她完完全全地關押。
“所有人都清楚今晚的規矩,你既露了臉,說明你也願意。”
“我知道你動了彆的腦筋。不過可惜了,你指望的那個好四叔被我的人堵在城外,天亮之前絕對進不來。今晚在場沒人敢跟我搶,注定我給的聘禮最多,之後就算秦老四找上門,塵埃落定,他個八竿子打不著的遠房表叔,有什麼資格阻撓我們?”
話到這兒已然說開。
宴會是幌子,拍賣是手段。
薑小姐因種種原故被困薑家,不得已答應舉辦宴會,實則聯係秦四前來搭救,希望借此逃離。
誰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霍不應算計得比她更深。
秦四再有能耐,到底是外鄉人。而他作為本地惡龍,隻需一個名正言順、眾人皆知的婚約,連長輩紀小叒都點頭答應,旁人自是無話可說。
能思量到這個程度,果然心思深沉。
更重要的是,他做到這個地步,恐怕不會輕易殺她了事。
薑意眠抿唇,“然後呢?”
霍不應:“嗯?”
“不光豺狼虎豹,以前我說過狼心狗肺。我不單單看不起你,厭煩你,還幾次三番讓你丟麵子。”
她聲音輕細,好似無法更大聲說話,表情和語氣倒冷靜得出奇:“如今我淪為瘸子,不能走,不能跳。你又花了這麼大心思,以後無論對我做什麼都沒人能阻擋,所以——”
準備殺了我麼?
什麼時候動手?
薑意眠想問這個。
霍不應卻從口袋裡摸出一條手鏈,蹲下來,握著她的手,慢慢悠悠地回:“所以你明天就會見到你的房間。軟的床,長的鏈子,剛好從床頭到門口,碰不到把手。那是我花了半年布置好的地方,從今往後你隻能呆在裡頭,哪也去不了,誰都見不著。”
“除了你?”
“除了我。”
他翹起唇角,玩鬨似的,細細捏著她的手指把玩。
薑意眠掙不開,隻得忍著厭煩,相當麻木地聽下去。
“不能走不能跳沒關係,反正你什麼都不需要做,我會替你梳頭發,給你穿衣服。還有睡覺,洗澡,你想,隻要你喊一聲霍不應,我就什麼替你做好。怎麼樣,這日子是不是聽起來還不錯?”
“……”
很
像淩遲處死倒是真的。
薑意眠皺起臉,沒留意霍不應什麼時候戴好手鏈,又是什麼時候低下頭,悄然親上她的指尖。
她隻知道,潮濕滑膩的觸感包裹住手指,刹那間穿透皮肉,蔓延至四肢百骸。
這般不經同意的觸碰,堪比蜘蛛攀爬上手背,令人毛骨悚然。因此她幾乎想也沒想地,反手甩了個巴掌過去。
啪的一聲。
清脆響亮,恍惚間還帶著點兒回音。
她渾不在意,光是低下頭,反複擦拭指尖。
一下,一下,再一下。
薑意眠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隻是那副做派,好像隻要能把殘留的觸感除去,破皮割肉也在所不惜。
果然還是這麼高傲。
所以才讓人念念不忘,想要徹底毀掉。
霍不應頂著清晰無比地巴掌印,興味眯起了眼眸,不僅沒有生氣,反而湊過來問:“一下夠不夠你消氣兒?要不再來一下,湊個雙?”
薑意眠非常肯定,確定,這人是真的瘋。
她扶住輪椅,麵無表情地轉動方向。
“彆走啊。”
視線掃向後方,霍不應挑眉輕笑起來,尾音拖得長長,“不給你打不高興,給你打了也不高興。到底要怎麼樣才能讓你高興?多親幾下行不行?”
“我要回去。”
活落時分,身後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音。
轉過身,隻見一片流不動的昏暗之中,一個陌生男人搖搖晃晃朝他們走來。
瘦,非常瘦。瘦骨嶙峋。
手長,腳長,走起路來有種肢體不協調的怪異感。
薑意眠直直望著他,他好似有所察覺,緩緩停下腳步。
就停在光影更迭的線之中,嘴唇微微闔動,不知喃喃著什麼。模看上去呆滯又森冷,令人不由自主地聯想到,一個壞掉的玩具。
五秒鐘,或十秒鐘後,男人踩著碎玻璃離開。
沒有言語,沒有腳步。
他如誤入人世的惡鬼,隻留下星星點點的血,在月下幽幽泛光。
還有身上那件長衫,被夜風吹得影影綽綽。
這人該不會就是——
“紀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