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同學死了?”
“還是,她根本沒有活過?”
麵對這類問題,係統一律回答:【抱歉,無法理解。】
沒關係。
也許根本沒有必要深究存在性質。
畢竟隻是一個遊戲而已。
打量自己半透明的身體,可以自由穿過桌椅、頭發、衣料,實體範圍裡,隻除了
人的身體,稍微一沾,雙方皮膚泛起青黑色的痕跡,需要好久才褪去。
挺好玩的。
薑意眠下樓,經過吵吵嚷嚷如同菜市場的一樓辦事大廳,輕鬆找到派出所唯一一間審訊室。
小六他們擠在外麵偷聽。
她越過牆,直接進去,這才真正見到所謂的殺人犯,綁架犯,以及學校捧在掌心的天才。——季子白。
皮膚泛白,頭發深黑。
他身形清瘦,鬆鬆套著一件校服,拉鏈懶懶懸在鎖骨下。
破落的審訊室荒廢已久,正中垂下係繩的燈泡。
那一點昏黃躍動的光,落在沒有溫度的金屬拉鏈上,反稱那兩根突起的骨頭,猶如兩塊長壞了的石頭。
形狀奇特且扭曲。
但不可否認的是,季子白的確長得好看。
當薑意眠踏進這方寸之地的刹那,他似有所覺般,轉頭過來。
一張臉清俊乾淨,眉目疏淡。
身上有種湛湛青空般難以言說的韻味,大抵是未長成的少年氣。
皮相很好。
偏偏視線肮臟。
當季子白一眨不眨望著斑駁的牆,好似望著她,破開偽裝,一瞬扼住咽喉,將她拖進他的地獄裡,親吻,擁抱,共同纏繞著沉進無望的深淵,再緩緩、緩緩地溺斃。
——這就是一個天才殺人犯的眼神。
散發著催眠一般迷幻的東西,無色無味,深入骨髓。
“嘿,小兔崽子,擱這兒問你話呢,你看哪?”
不滿殺人犯的走神,老五一拳捶桌,打斷長久的注視。
季子白轉回視線,側臉籠在虛影裡,線條漂亮得接近藝術,好像並沒有發覺某個無形的存在。
意外麼?
薑意眠走近他,指尖在他光//裸的後脖一點。
不祥的黑色圓點瞬間浮現,他沒有反應。
她等兩秒,又戳他的手指頭。
季子白似乎本能地蜷起小指,沒有過多關注,指尖部分莫名漫起的青黑。
“臭小子,前話搭不上後話的,彆想糊弄警察。就前麵那些問題,再問你一遍,態度給我放端正點,想好了再說話!”
老五翻看自己的筆記本,語氣不耐:“什麼名字?”
本以為他不會回答。
沒想到他還算配合:“季子白。”
“今年幾歲?”
“16。”
“跳級
是吧,可把你給能耐的!說說,你為什麼來這?”
“我說過了。”
“讓你說就說,廢話這麼多乾嘛?”
“……”
季子白倦倦垂下眼睫,一副無精打采、倍感乏味的模樣:“找薑意眠。”
老五用力嘖一聲,瞟一眼身旁的蔣深。
“找她乾什麼?”
“她想見我,我就來了。”
眠眠。
他掀了掀唇,無聲,念出這個昵稱的時刻,仿佛聯想到什麼蒙塵的瑰寶,一個他獨有的洋娃娃,那麼精美又大膽,使他愛不釋手,不禁笑出聲來。
蔣深眸光暗沉。
老五臉色也有一點變化。
數來數去,反倒薑意眠這個當事人,過去的事已經過去,就當被狗咬過,沒什麼好計較,省得給自己不痛快。
“你來自首?自首什麼?你乾了什麼?”老五接著問。
“殺人。”
“說清楚點,你殺了誰?”
季子白想了想,“一個小胖子,一個騎自行車的女人,一個老人,還有,眠眠的爸媽,說她壞話的同學。大概就這些。”
“你個龜孫兒,我可真是——”
聽聽這說的什麼話!
饒是老五這種沒心沒肺沒心肝的家夥,也不免翻個大白眼。
“為什麼殺這些人?他們哪裡招你惹你了?”
“沒有。”
“行,無差彆行凶,隨機殺人是吧?”
“不是。”
季子白說:“我喜歡殺人,無所謂殺誰,隻不過有人建議我,反正都要殺,不如殺這些,比較方便。”
“那個人是誰?”
“家人。”
老五納悶:“你媽?”
他漫不經心:“一個不存在的人,你們找不到他。”
這說得什麼破玩意兒?
難不成指他死了十六年的爸?托夢給他指定下手對象?
老五丈二摸不著頭腦,見蔣深做了個手勢,換一個問題:“你說你殺了這些人,怎麼殺的?”
“就那樣殺的。”
“凶器藏哪兒了?”
“忘了。”
“你一個人殺不了這麼多,是不是有幫凶?”
“可能有。”
又來這招?
剛才就被這麼糊弄過,老五煩不勝煩:“給我說人話,說清楚,到底有沒有?”
季子白立刻改口:“可能沒有。”
擺明逗著他們玩。
死性不改的東西!
老五窩火地一甩本子,圓珠筆飛過上空,狠狠劃過季子白的手背,破皮了。
他神色寡淡,好似一灘死水,不在意疼痛,隻忽然開口道:“我要見她。”
她是誰,不言而喻。
老五想也不想:“人家可不想見你!”
“——她當然想見我啊。”
季子白施施然抬起眼。
“我喜歡她,她也喜歡我,所以她才找我來,這是我們的遊戲。”
“你們永遠無法理解這個遊戲,我不怪你們,畢竟像你們這種人才是多數。”
他語氣極為冷漠,還有些高高在上、理所當然地說出:“我,習慣了。”四個字,字字透著輕蔑。
仿佛他是更為完美的造物,高高在上,俯瞰著他們這群渺小又愚昧的物種,不過是一個錯誤,一場笑話而已,有什麼好怪罪的?
高級動物向來不在意低劣物。
因為他們生而優越。
類似這種發自內心對他人的漠視,如同廚師麵對砧板上的魚肉,理直氣壯地將它們開腸破肚,碎屍萬段的傲慢,蔣深隻在一個地方見過。
那就是虎鯨係列案裡被凶手肆意擺弄的屍體。
因此不需要其他證據,無需口供,他已經百分百確定,季子白就是凶手。
一個未滿十八歲、高中尚未畢業的凶手。
可笑。
蔣深猛然起身,視線低下去凝視季子白,對老五說:“你先出去。”
他沒頭沒尾地下命令,所幸老五不是小六。
老五腦筋快得很,光眼珠子來回轉上兩圈,猜到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拍拍屁股,留下一句‘悠著點,彆打死人哈’就走。
薑意眠短期內不想見血,也抬腳走。
審訊室的門被關上,鎖上,過不到兩秒,裡頭落下咣咣當當碰翻桌椅的聲音。
以及拳頭打在身上,噗噗噗的一聲聲,聽得人牙酸肉疼。
“怎麼出來了?”
小六迫不及待地圍上去問:“裡麵什麼情況?”
老五簡單描述一番,視線從左看到右,再從右看到左。
“你們把意眠給整哪去了?”
他指指門,“那小兔崽子說不準腦子有點毛病,盯著小姑娘不放,一口一個要見她的,不知道打什麼主意。你們彆瞎湊熱鬨,快把人給看好,
不然冷著熱著,待會兒老大揍完那個,再來揍你們這一個個。”
小六舍不得走,嘟囔:“我就想聽聽,到底什麼情況。”
“沒一個沉得住氣,切,一會我偷偷給老三打電話,你們在樓上聽著,行吧?”老五一臉嫌棄:“上去上去,趕緊的。”
小六滿足了,興高采烈往上跑。
然而。
沒過三五分鐘,他臉色慘白,又失魂落魄地跑了回來。
“怎麼又來個?你個說不聽的小六,我怎麼就——”
以為他死性不改,非要親耳聽審訊,老五罵罵咧咧地,被打斷。
“老、老五,眠眠她——”
雙眼瞪得大大,小六握緊拳頭,止不住自己身體的顫抖。
“什麼東西?”老五忍不住催:“眠眠怎麼了,你看著我發愣乾什麼,說話啊?”
好像過去一個世紀,小六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無力至極。
“眠眠死了。”
“一點氣都沒有了。”
作者有話要說:凶手日記:
【我要見你。】
ps:不要揍我!!我真有同學,高中同班,大家日常都叫她xxx。直到畢業了我才知道,原來她叫xx,隻是曾經跟老師說過自己名字有錯(鄉下地方登錄姓名和出生日期經常出錯),請老師喊她xxx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