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傳說中的刀疤?曾被譽為人類所向披靡的銀斧,我們赫赫有名的——”
視線轉向神色寡淡的男人,金鯊稍作停頓,輕慢一笑:“抱歉,值得敬愛的上校大人,我想你一定不願意再被提及那個名字?”
“請你相信,我對你沒有任何惡意。不論議會怎樣對待你,我始終相信你才是全人類的英雄。——至少相比陸堯,我認為一個有血有肉的人類才稱得上英雄,否則,再好用的機械,也不過是人類的工具而已,不是麼?”
金鯊的尾音微微上揚,那雙紅寶石般璀璨的眼眸,彎成兩道堪稱漂亮的月牙,其間暗藏一抹詭譎的光。
刀疤沒有理他,沒給一個正眼,更不可能接下他的話。
他不覺得難堪,隻笑眯眯地:“我原本是一個非常敬佩英雄的平民,不過此時此刻,相比你,你身後那位小姐對我而言更加珍貴。我想,她應該是來找我的?”
“我與這位小姐理應有一場極其重要且私密的對話,所以——,能否請我們的英雄暫時退場,給我們留下一個私人空間呢?”
一番話說得再好聽,改不了趕客的本質。
刀疤微微側過頭,看著身後的薑意眠。
她朝他點頭。
意味著她也願意同這個花裡胡哨的金毛鯊進行一場單獨的對話。
刀疤沒說什麼,沉默地走出去。
下層的犯人瞧見他的身影,一個勁兒嬉笑怒罵,吹起挑釁味滿滿的口哨。
他一俱無視,靠著門坐下,支著一條腿,沒有彆的事情做,便翻開了他的詩集。
房間內,金鯊一手按住胸口,屈膝下跪。
“偉大的諸神之子,新生的神,宇宙間至高無上的新主宰,請原諒我的無知與怠慢,我是您忠誠的——”
張口一套古老又繁複的說辭。
這話聽過許多次,薑意眠利落打斷:“你知道我?”
“當然,我知道您。”
金鯊低著頭顱,沒有一絲一毫被打斷的不悅,也沒了那副輕佻浪蕩的模樣,語氣萬分低微:“前夜諸神曾在夢裡預言您的到來,命我助您返回神的後花園。”
“祂們並未在夢中告知您的外形,隻留下模糊的隻言片語。因為即便是我這般破例而生
的半神,即便在如今特殊的情況之下,也不該直視您的存在。”
“但您身上著實散發著無與倫比的神的光輝,因此在見到您的那一刻,我便知曉,您便是諸神心愛的孩子,萬物臣服的新神。”
“……”
知道她會來,卻不緊不慢地待在房間裡享受美酒、音樂,不阻止其他犯人的故意為難?
薑意眠心裡記下,麵上不顯聲色:“你有辦法讓我回去?”
“是的。諸神曾讚賞我微不足道的忠誠之心,給予我三種能力。”
金鯊細細交代:“一為不死不滅之身,二為蠱惑人心之能;其三,即是在它們的允許之下,我將有幸受到來自神殿的邀請,擁有一次進入後花園的榮幸。”
“——不過,隻要能夠離開這顆星球,無需我徒勞的幫助,您將感受到神殿的召喚,隨時都能返回家園。”
“偉大的新神,請恕我冒昧詢問,您真的準備獨自返回神殿嗎?”
問這話時,金鯊抬起一半的臉,“事實上,我正計劃救出諸神,助祂們一並脫離卑劣的人類的囚牢。”
薑意眠低下眼眸:“什麼計劃?”
“請容我闡述。”
金鯊仿佛為此感到無比喜悅,眉目一彎:“如您所知,議會提倡的‘娛樂至下、效率至上主義’,以及思想鋼印等極限科技發明,違背了許多人類的意願,以此招致不少惡名與反對。”
“在這個前提下,我以‘享受有限的生命,渴求無限的自由’為名建立的反動派,得到數萬人類的擁護,成員遍布各個星球、各個區域,至今已頗具規模。”
“依照監獄條律,維持積分榜前三的成績,隻要我在周六下午提出申請,周日上午即可通過區域跳躍機器,前往彆的區域;而作為反動派的精神領袖,一旦我現身在監獄之外的地方,便是所有成員默認的行動日。”
“屆時各個星球區域必將大亂,我們便能借機救出諸神,一同返回家園!”
我們。
對方有意無意把她給圈了進去。
薑意眠沒有輕易被他的美麗藍圖所蠱惑,她想了想,丟出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你知道諸神在哪裡?”
金鯊一怔。
很快又反應過來,語氣虔誠:“不必擔心,偉大的
諸神之子,您是萬物之主,您生來便能感應一切。隻要您發自內心地想要找到一樣事物,萬物自會助您找到它。——比如我,便是如此。”
“下一個周六就在三天後,如果您希望儘快返回後花園,我會為您安排。”
“但如果您願意稍稍參與我所籌備的簡陋計劃,對破壞您家園的愚昧種族施予小小的懲罰,我相信,諸神一定會對此感到無上的欣慰。”
接著,他又問她今晚打算怎麼辦。
“普通犯人的房間遠不如這裡舒適,您是否願意留在這個房間?我會為您更換所有生活用品,務必讓這個房間煥然一新。”
金鯊滿眼期盼,精致到有些雌雄莫辨的容貌,讓他看上去,甚至有一點嫵媚的可憐。
“不用了。”
被薑意眠淡淡拒絕,他失落一瞬,垂下眼睫:“那就請您允許我,為您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便利。”
“祝您今夜好眠。”
*
回到房間,不多時,果然陸續有人送來東西。
乾淨鬆軟的棉被、可以播放音樂的複古CD機、光腦、絨毯、甚至還有一株仿真芭蕉葉裝飾盆栽。
除此之外,一張長桌抬進來,滿漢全席擺上去,色彩豔麗,味道濃鬱,以至於薑意眠手裡的小麥麵包一下就不香了,定定瞧著這些食物,很難挪開眼神。
“彆看了。”
刀疤一點都不被美味佳肴所打動,翻過桌布一蓋。
他去角落裡坐下,掀起衣服,露出一截緊實的腰腹,肌肉線條相當好看。
隻是皮開肉綻地,周邊凍著一圈血。
一個貪嘴的玩家曆儘內心搏鬥,千辛萬苦,總算把視線移到刀疤不堪入目的傷口上。
“我幫你……?”
她走過去,他沒理她,隻靜靜地往自己身上抹治愈劑,仿佛這種事情已經發生過千萬遍,習以為常。
然而在後背往上,肩背那塊皮膚上橫亙著一道狹長撕裂的舊疤,光靠他自己沒法抹到。
他不說話,一次次用嶙峋的指骨去摸,亂碰,反而把疤痕扒拉得更開,又溢出新血。
“你彆動了。”
薑意眠光說這麼一句,從他手裡取過藥劑,擠出黏稠淺黃的一堆,掂在指尖上,去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