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眠生氣了嗎?”
沒有。冷戰。
“用一塊小餅乾可以哄好嗎?”
不可以。
這也太少。
“再一瓶牛奶?”
……
…………
………………
牛奶非常好。
可惜你得少胡亂花錢,依靠各種獎學金、助學金生活的未成年人類。
毛絨絨的小尾巴不自覺
搖晃,貓按耐住貪嘴的本能,成功抵禦誘惑。
戚餘臣伸手輕輕戳一。
小白團子安穩不動如山。
看來必須使用殺手鐧了:“肉鬆餅也不想要嗎?”
薑意眠:!
戚媽媽絕筆信中提的‘梁叔叔’,不知出於什麼心態,經常寄零食、衣物、以及各種學習用品來,戚餘臣不收,基本原樣寄回。
唯獨兩個月前的肉鬆餅,他破例留,說是味道太重,偶爾、偶爾才肯讓她嘗一個。
食物麵前無深仇,小貓慢吞吞轉過圓眼睛,抬起小爪子,拍拍身旁的空地兒,意思是:食物,放這。
“貪吃的小貓。”
一塊小餅乾、一瓶溫牛奶、一個肉鬆小餅。
所?零食依言交,揉了揉貓腦袋,結束這場每周六必演的‘人貓大戰’,戚餘臣拿了衣服,獨自去洗澡。
這就對了。
他一走,陽台外立刻響起極其響亮的貓叫:“喵嗚!!!”
薑意眠做貓不及格,至今聽不懂真正的貓言貓語。
不經曆長期磨合,本小區區老大貓——胖橘貓的聲音,她認得。
加它三天兩頭跑來嚷,她差不多能猜到那叫聲代表著:小崽子,出來玩啊!
“喵喵喵嗚!!”
來玩?鼠啊!
胖貓吼完,接上一串奶聲奶氣地叫:“喵嗚~喵嗚~喵嗚~”
都是它生的崽,一窩八隻,個個花色斑斕。
大抵教親生崽子如何做好一隻貓的程中,不小心又想起當年那隻好看歸好看,能力卻如同廢柴的小白貓。
這段日子胖貓有事沒事便在隔壁陽台叫喚,堅定不移地想揪薑意眠出來,作為‘重點訓練生’加入它完美的小貓教育計劃。
薑意眠當然選擇拒絕。
不是她推辭,而是她真不適合學習抓?鼠的一百零一種方式。
“喵嗚喵嗚喵喵喵喵喵!!”
大意在嫌棄她好逸惡勞、不求進、不務正業、貪圖享樂活像一隻軟飯貓。
表達一番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心後,胖貓領著孩子們氣呼呼地走掉。
竟然辜負貓女士的好心
薑意眠一邊啃零食,一邊默默抱歉。
要怪,隻能怪人類食物太香。
實在太太太香。
解決完香香的美味佳肴,恰好家裡的未成年洗完澡
。
浴室門縫漫溢出一大片迷離水霧,這些年戚小朋友飛速變成大朋友,身形高而瘦削,已初具成年後的輪廓。
皮膚依舊雪白。
長開了的眉眼纖細而昳麗,鼻梁挺直,唇形似花瓣。
頭發漸漸長了,顏色深而柔順,隨意地披在肩後,悄然模糊掉社會定義的男女,僅僅餘油畫般的美感。
糜爛。
又脆弱虛無。
“來嗎?”
其實伸手就可以抓到貓,可戚餘臣沒?那樣做。
他一次次被動地站在低處,攤開手心,抬眸望著她,等她決定要不要來的時候,眼睛深處好像生著一片安靜孤寂的海。
海潮一起一伏,眼睫一掀一落。仿佛永遠都是那個被關在儲藏間裡的小孩,無聲掉著眼淚,低聲哀求:看看我吧,陪陪我。
請不要丟下我,不要討厭我,求求你。
薑意眠起身跳,準準地降落在手心,隨即措手不及地,被他搭在肩上的熱毛巾糊了一臉。
“不肯洗澡,臉要擦乾淨才行啊……”
一聲含著些許笑意的感歎。
腦袋被兜住,一張貓臉被揉來揉去,令薑意眠不禁心生疑惑:或許,可能,應該,她……又中計了嗎?
關於戚餘臣究竟是什麼時候學會用的美麗的臉蛋使苦肉計。
始終沒有頭緒。
她麻木認命。
好不容易擦完臉,戚餘臣輕輕咦一聲:“耳朵上怎麼?臟東西?”
說著便要去摸。
這招用過了,一巴掌拍掉人類不安分的手,她眼裡滿是戒備,絕不第二次當。
小貓被激怒的時候總是顯得肢體語言更豐富,情緒表情更生動。
也就更像……人。
“好,不摸耳朵。”
戚餘臣收回手,驟然拉進距離,要親。
“喵!”
軟毛炸開蓬蓬的一大團,小貓雙手推臉,堅決不讓人類的妄想得逞。
戚餘臣唇角抿著,啞聲笑:“好好,也不親。”
薑意眠:冷漠.jpg
周六你也這麼說。
戚小朋友大概長成一個不太有安全感的大朋友,動輒喜歡親親抱抱,時時刻刻離不得小貓。
白天課要陪,夜裡睡覺要陪。
連晚飯後做作業、畫畫都要貓陪,以至於家裡書桌都放著自製小貓窩。
久而久之
,無需言語。
戚餘臣往桌前一坐,薑意眠走到貓窩裡,麵對他躺下,可能也算一種奇妙默契。
台燈調轉方向,小貓臥在陰影裡,眼睛一眨一眨,看著宣紙、顏料、毛筆一一擺桌。
今天要畫畫啊……
薑意眠不是很懂畫,做不到客觀評價畫的藝術價值。
不她能看明白顏色、形狀、畫作背後的情緒。
戚餘臣的畫濃墨重彩,常常將原本純粹的顏料怪異混合在一起,變得又臟又暗沉。
取景往往是破裂的、危險的、已搖搖欲墜瀕臨坍塌的建築物。
畫裡鮮少出現人或其他?意識存在的動物。
假如出現,必定是線條扭曲、外形走樣,猶如無數繩索纏繞成的生物,往往呈現疲憊、憂鬱,處於一副呆滯空洞的模樣。
這是他的真實情感嗎?
戚餘臣這個人確實矛盾。
光看外表,陰鬱頹廢;
家裡表現,平和、溫柔,?心情逗貓。
回到畫作,又疲憊又詭譎,內心深處壓抑著強烈的破壞欲。
到底哪個才是他。
到底各個版本裡微妙的差彆,他們都是他……是一個人經曆不同事件下的多樣化存在……
或他們都不是他……
你的人生中隻要稍稍更改一件事,你便不再是你……已經不完全是你……
唔。
好困。
眼皮不受控製地往掉,薑意眠不知不覺睡著。
紙上沙沙作響的筆尖一頓,戚餘臣放下筆,單手托著巴,靜靜望著睡去的小貓。
八年去,她沒?長大。
喜歡食用人類食物,能開門,會開燈,?時候還趴在肩上看他的課本,看電視。
小貓人性化頭。
隻是越來越嗜睡。
她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
她的生命有沒有儘頭,她什麼時候會離開?
他刻意不去想這些問題,隻想這樣看著她。
尖尖垂的耳朵,圓滾滾的臉。
眼睛活像兩顆葡萄,肉墊粉粉軟軟。
看著看著,他忍不住放下雙手,側臉輕輕挨近她的身體,細細聆聽心臟跳動的聲音,才能確定,她還活著,她就在這裡,在他的身邊。
光暈絢爛刺目。
漆黑的頭發鋪蓋來,不經意卷纏幾縷白色貓毛。
他們本該這樣密不可分地、長長久久依偎下去。
平淡又滿足地生活下去。
直到下個周一,陳談轉學來到浪漫港高級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