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說不愧是詭談社嗎?
隱去遊戲相關,大致說出裴一默的來曆,大家居然迅速接受了這個設定。
社長甚至有心情逗熊:“哇,朋友,為什麼你說話一卡一卡的,能再說幾句話來聽聽嗎?抬抬胳膊,動動腿?!”
裴小熊的應答是:直接露出真麵目。
某·膽小如鼠·人登時被嚇得抱頭求饒。
可人生如同一座橋,東上不去上西邊。緩過神來的某人不敢招惹鬼了,改騷擾樹懶:“兄弟,你——”
樹懶熟練裝死。
陳嘉禾:“噗。”
感謝社長不要形象地耍活寶,一連串接踵而來的歡(無)聲(情)笑(嘲)語(笑),大大緩解兩位暈車重症患者的不適感,使沉悶冗長的車程變生動。
下了車,一切更是順利得出乎意料。
小縣城一排排低矮平房,間或夾著幾間沒塗漆的破舊老房,間或一棟洋氣小四層,頗有城鄉結合部的風格。
陳嘉禾的戶籍地址顯然也經過改建,搖身變作帶院子的鄉間小彆墅一棟。他們找到地方沒幾分鐘,隔壁走出一個老奶奶,連拉帶推地邀他們去家裡小坐。
“你是嘉禾,沒錯吧?咱一眼就瞧出來了,跟小時候一模一樣!一點沒變!”
一進門,仿佛天上掉餡餅般來了這麼一句,陳嘉禾驚訝至極:“奶……奶奶,您認得我?”
老人家聲調一高:“哪能不認得哦?你沒滿月就給你那混賬爹媽送回來,姐弟倆一塊兒在村裡養到十多歲。奶可是幫著你親奶奶,一把屎一把尿給你們拉扯大的好伐?你是不曉得,那會兒家裡閨女成天吵吵,說奶對你們比親孫還親,偷偷緊著好東西全往彆人家送呢!”
姐弟倆!
所謂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萬萬想不到啊!!!
“您是說我、我確實有個姐姐?”陳嘉禾看一眼詭談社,激動得尾音發顫。
“站著說話乾啥?坐坐,都坐,奶給你們拿‘哇哈哈’去。”
老奶奶年紀約莫得上八十,穿著大紅色碎花襯衫,頭發花白。不過腿腳還很康健,說起話來氣勁十足。
這會兒到處翻找珍藏的‘好東西’,走進又走出,連帶著一腔口音濃濃、不大標準的普通話跟著滿屋子亂飄。
“你姐,盼盼嘛,哪個不曉得哦?誰家的地沒遭她禍害過?你種絲瓜她摸絲瓜,種白菜她摘白菜。土裡番薯一個看不住,全給她挖了,剩下左一個坑、右一個洞,誰看誰傻眼!
“還有那山裡!樹上!河裡!都說你盼盼上輩子該是做猴兒的,天上地下就沒她去不了地方,皮得很!全村那麼多小孩,數她最能招事!”
頭一回從彆人口裡聽說姐姐的事跡,陳嘉禾聽得入迷。
A學姐做事講究效率,直奔主題:“您知道她去哪了麼?”
“誰,盼盼啊?”
總算找到過年時候,用來招待小孫子小孫女們的一袋子餅乾跟糖果。老奶奶通通拎過來,像幼兒園發獎品似的,一人手裡、兜裡塞一把五顏六色的軟糖。
陳嘉禾連忙搬椅子給她,老半天憋出一句:“奶奶,您也坐。”
“好好好,奶奶坐,都坐啊。”
老奶奶扶著腰坐下,一麵敲大腿,一麵回答之前的問題:“你們幾個小滑頭,以為奶老了,不記事是伐?奶記性好著呢,盼盼她去外麵念書了嘛,回不了,不然她今天能不來看咱?”
“外麵念書?”
“對嘛,坐飛機去外頭念書,沒個三五年回不來。你前頭回來看你親奶,自己給我說的嘛!”
“我……說的?”
陳家奶奶去世多年,對方指的應該是陳嘉禾回鄉掃墓發生的事。然而他本人滿麵遲疑,分明對這件事毫無印象。
奶奶急了:“就你個娃子說的啊,奶又沒記錯,咋能不認呢?”
“奶奶您彆急哈,他沒不認。”
社長趕忙出來打圓場:“要不您想一想,嘉禾是什麼時候說的這個話?怎麼說的?我們都相信您,您肯定沒記錯!”
奶奶還真起身去拿日曆,用手指撚來撚去,眯眼看了半晌。
“今年是牛嘛,你是屬狗年來的,跟你爹媽一塊兒。那天沒見著盼盼,奶問你姐上哪兒去了,怎麼不曉得回來看你親奶。你說你姐去外頭念書。
“奶問哪個外頭,是城裡不?你說不是,比這遠。是□□不?你說遠。奶說再遠,得遠到天殺的小鬼子家了。你給奶笑,說還遠,得坐飛機。那外頭白天是咱晚上,咱晚上是它白天。奶就聽不明白了,哪個外頭還能這樣……”
——等等,狗年得是三年前。
也就是說,陳家頻頻出事那年,陳嘉禾是明確知道自己有姐姐。
至於日夜顛倒、需要飛機才能抵達的‘外頭’,無疑是某個國外地方。
這麼說來,難不成姐姐出國留學去了,陳嘉禾因事故才意外忘記她?
空想不如求證:“奶奶,您記不記得大概幾月份見的嘉禾啊?”
“這月份的事奶哪兒說的上來啊?光記著那陣子大夥兒都搶著收田,不是七月就八九月嘛。”奶奶說著,生怕他們不信:“嘉禾他親奶是八月八沒的,這事兒奶都記著呢!肯定不唬弄你們!”
得,還真是煤氣泄漏事件之前。
成功打探到消息,社長暗暗遞眼色。
陳嘉禾後知後覺,承認自己確實說過那樣的話,隻是一時沒想起來而已。
好說歹說,奶奶終於被哄得舒坦了,就笑著說:“瞧瞧你這記性,還沒奶好使!你呀,就是賊不過盼盼!打小臉皮薄,見著人就躲,就跟那悶醉葫蘆一個樣。不像你姐,一個女娃子膽子大得不了的,見著人說人話,見著鬼就說鬼話,活脫脫一張要人命的利嘴哦!不管誰看了你姐弟倆,都得說一聲投錯胎!這當姐的該是弟,當弟的該是姐……”
老人家一旦回憶起往昔,難以控製。
半小時後,大家費儘九牛二虎之力才得以告彆奶奶,走出房門。麵麵相覷。
“呃,大家有什麼想法嗎?”
社長摸鼻子,拋磚引玉式發言:“到目前為止,姐姐肯定有。整件事情看起來挺烏龍的,可是要說純屬烏龍,細節上又有問題。比如,為什麼嘉禾你姐從來沒有聯係過你?為什麼你爸媽對你姐的事特彆敏感?我覺得裡麵還有隱情。”
他的想法亦是其他成員的想法。
陳嘉禾正驚喜得找不著北,恨不能插上翅膀,直接飛回家跟爸媽攤牌。
不過來都來了。冷靜下來之後,他還是決定去縣城小學看看。
據鄰居奶奶所說,這個小縣城有且僅有一所小學,那裡有個名氣響當當的章老師,以前教過陳家禾的姐姐,還經常為這個學生上門家訪,鐵定忘不了。
果然,待他們找到學校,一問章老師,對方一臉了然:“住在山下的陳嘉盼是吧?她太特彆了,不管走到哪裡估計都得叫老師頭疼,想忘都忘不了。”
章老師幫忙查了記錄,陳嘉盼在四年級下冊的時候轉學去了C市第二小學。
C市跟B市貼邊,距離不到一個小時。
時間還早,他們索性搭貨車回去,馬不停蹄地跑了一趟二校,接著二中。
隨著相關地圖一個個點亮,一些老舊照片,輔以老師們記憶猶新的描述。那位未曾謀麵的姐姐,就像一張白紙漸漸被填上顏色。她的性格、形象越來越鮮明,仿佛近在眼前。
幾乎所有老師都說,陳嘉盼活潑,主意多,可惜心思不在讀書上。
她小學喜歡玩跳皮筋。不光自己跳得起勁,還背著老師,說服整個年紀段一起偷偷地舉辦跳皮筋大賽。
她做主持人兼總裁判,從參賽資格限定、比賽規則到獎勵機製,流程倒弄得有模有樣。要不是被沒得獎的同學舉報,怕是比賽結束,都沒人發現異常;
初一,學校養著紅鯉魚的池塘維修,不幸入了她的眼。那之後,她聯合班裡同學,剪下秋季校服內襯網,簡單縫合起來當做漁網,經常放學後偷偷捕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