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把說那般話的人領過來,親眼瞧瞧這八子之首是個什麼光景,他該羞臊而死吧?
當真除卻皮囊一無是處。
倘若女子還能以美色圖謀,可生作男人,嗤!
姑且不提季子白如何作想,光說立在他身旁的心腹,對這所謂的八少爺,已然輕視。
但賬本確實是個好東西,堪稱秦衍之在商政兩界的立足之本,藏得嚴密。
季子白一個眼神,心腹心領神會,立刻代他同這位弱不經風的八少爺討論起來。
兩人的聲音不斷落下。
心腹的語速有時快,有時慢,往往刻意流露出一點兒壓迫感,語氣近似質問犯人。
對麵那人恰恰相反,總是遲鈍,好脾氣得讓人膩味,似乎問什麼都得停下來想一想。
後者的聲音越聽越熟悉。
意眠幾乎可以斷定,來人就是【事件管理者】裡的戚餘臣。
那個看似陰沉腐爛、患有心疾、永遠與周邊世界格格不入的戚餘臣;被世人嫌惡,卻溫柔地抱起一隻淋雨小貓咪的戚餘臣。他竟成了這個副本的秦家八少爺,她的目標人物之一。
況且聽他們的談話……戚餘臣打算背叛秦衍之,投靠季子白?
好怪,這根本不像他會做的事。
薑意眠記憶裡的戚小朋友非常乖,除了一點點天生的不善變通,分不清玩笑與真話之外,與其他同齡人沒有太大差異;進入高中時代後,外人眼裡頹廢孤僻的戚大朋友,被稱為怪物怪胎,本質近似一隻流浪狗。看起可能臟兮兮、臭烘烘的,其實依舊友善誠然。
即使真的是怪物,也該是世界上最最溫柔無害的怪物。
她記得他喜歡獨處;
記著他學習成績名列前茅,體育不行,個子很高,長頭發……
從某個角度來說,戚餘臣恍若永遠長不大的孩童,難以承受成人世界的虛偽往來。凡煙酒生意、皮肉買賣、名利富貴,這些世人所迷醉的物質,恰恰是他避之不及、難以適應的噩夢。
隻眼下……難道她記錯了?
還是說,在她離開之後,戚餘臣有了新的轉變?
薑意眠皺起眉,食指抵著太陽穴。
許是殘留的藥物所致,她的腦子轉得溫吞,思路都比不得往常的清晰。
這時,樓下的交談已將將告一段落,機會稍縱即逝。
沒有時間猶豫了,她以最快速度把纏在腳上,身上的枕套被子剝下來,恢複原狀。
裝作剛睡醒的樣子,一口氣推開門,跑出去。
——門外沒有保鏢。
門板砰一聲輕撞在牆上,動靜不大,卻足以令所有人回過頭,望見二樓走廊邊的她。
那個側對她的人自然也是。
一件白色襯衣,長發用紅色絲絨綢帶鬆鬆地綁住。僅有幾縷不聽話的碎發貼著脖頸垂下,微卷的發梢落進衣領,像黑色枝蔓一般稱著形狀漂亮的鎖骨;
整個人如琉璃紙般薄又蒼白,脆弱剔透,眉眼偏生得旖麗。
他身上仿佛同時生著兩種特質:秦衍之的病,薑小姐的美。
又比秦衍之多了幾分柔,比薑小姐多出幾分豔。
二者共同纏繞交織出一份糜爛墮落的美,便宛如一個病入膏肓的人塗上微微紫調的唇釉,一片被掐出花液的破碎花瓣,一個因腫脹而開裂、縫隙間溢出汁水的畸果。
就將他推至陽光下吧,任他皮骨精致飽滿處處充盈著水光,美豔不可方物。
卻已是徹底崩壞前的哀曲。
……
時隔許久再見到戚餘臣,縱是薑意眠,也會被那種向死而生的詭譎美感所震懾。
他一點兒都沒變。
唯一古怪的是望向她的目光過分生疏。
“請問……”
他好似下意識看向季子白。
“這位是北平隆昌珠寶的大小姐,隨著老板過來的。”
心腹睜著眼睛說瞎話。
季子白眼皮一抬,說得更瞎:“兩個月前訂了婚,我們打算要一個孩子。”
他的眼神晦暗銳利,說罷,掉頭去問薑意眠:“有人送了蛋糕,你是為這個下來的?”
語調倒是平平的,聽不出喜怒,似乎對她的突然露麵毫不驚奇。
薑意眠不敢掉以輕心,以一雙小鹿形的眼睛對著戚餘臣,餘光快速掃過前方開著的廳門。有心編造出一種‘一覺醒來,腦袋昏沉,看著房裡沒人,就以為有機會逃跑’的假象。
在那之後,再將注意力轉回到戚餘臣身上,假意不動聲色地打量。
可季子白不好糊弄,終是起了疑心,視線猶如一隻險惡禿鷹,張開爪牙,不緊不慢地在他們的麵上來回遊移。
一時間,廳堂裡靜得落針可聞,隱隱充斥著劍拔弩張的氣息。
縱然心腹不明所以,也暗暗將手指搭上腰間的槍。
在數道用心不一的注視下,戚餘臣側過頭來。
氤著霧氣似的眉眼輕輕一彎,對薑意眠說了聲:“你好。”
接著又對季子白說:“恭喜。”
禮數周到至極,全然一派對陌生人的客套
——他居然不記得她?
薑意眠不禁心下一沉。
作者有話要說:臣是美弱慘啊!!美貌即是他最大但無用(?)的特色!
這次他走暗線,藏得比較深,是越來越刺激的那種,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