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籠中的鸚鵡(8)(2 / 2)

有那麼一瞬間,他們宛如浴在血中,妖異得兩隻鬼怪相擁。

寂靜下,天邊一道白光閃過,滿城黑夜亮如白晝。

季子白忽然開口:“你活不了太久了。”

——那個她多日前問過的問題,他到眼下才答。

“害怕嗎?薑意眠。”

低低沙啞的聲線,周圍又暗下來,他的側影像一片鋒利的黑色剪紙,總是連名帶姓的叫她。

似一柄刀攪碎了曖妹,將兩個人的關係拉回敵對。

“怕?”

她淡淡一下嗤笑,那本是他獨有的。

這抹輕蔑的笑從他來到她身上,連著水淋淋的下巴、紅腫的唇瓣與吻亂的口脂,萬分活色生香起來。

他低頭去舔。

她微抬起下巴,眉間一抹排斥,卻也多了幾分不以為然的冷傲,如一隻驕傲不容玷汙的小老虎。

“裝傻多了,還是用真麵目更有趣。”

“你準備結束遊戲了,是不是?”

季子白的聲音比以往都來得雲淡風輕:“薑意眠,你有個習慣,忍到勝券在握才主動進攻。所以你在指望誰?秦衍之,戚餘臣,還是說,這次還有彆的什麼人,我不知道的?”

“可惜你的任務還沒完成,你能走到哪裡去?”

!

薑意眠暗自一驚。

他果然是知道的。

但事情已然發展到這一步,最後關頭了,,他究竟知道多少,能否反敗為勝,又有誰說得清呢?

她的視線落在窗外。

半個小時前婆婆拴緊的院門,轟一聲倒下。

第二道白光潑下來,照得來人濕漉詭譎,仿佛地獄裡爬出的厲鬼。

——外援來了。

遊戲就自此刻開啟了倒數。

*

以雨夜做天然的掩護,瞎了一隻眼的二少爺領著人悄然包圍宅院,笑聲得意且毒怨。

“好久不見,子白,二哥我千裡迢迢趕來找你,怎的也不出來打個招呼?你我兄弟多年,我可從未對你下過死手。這回不過鬨一手調虎離山,主謀又不是我,你卻對我趕儘殺絕,說不過去吧?”

“還有我的好小妹,你該也在裡頭吧?二哥真想問問你使得什麼好法子,蠱得一個秦衍之,一個老七,再一個突然跑回來的老八對你著迷到這個份上?不如今個兒我殺了老七,你跟了我,叫我也領悟領悟你的獨門秘方,好叫我這隻平白丟掉的眼睛值了價如何?”

孟浪的話語不絕於耳。

二少爺怕是不料,就這幾聲,生生被他喊出人來。

嗖嗖嗖地,看不清臉的人們迅速打角落裡、四麵八方冒出來,立在雨下。不知誰先開了第一槍,密集的槍林彈雨登時拉開帷幕,鄰家尖叫啼哭不止。

季少爺拉著人換了個安生位置,還有心眼捎走一瓶酒,問她還喝不喝。

意眠:……

心是有多大?

“不。”

她推開,他也沒勉強。

兩人靜靜坐著,直到院子裡槍聲越來越小,一串沉重的腳步聲逼近。

“季子白!”二少爺捂著涓涓淌血的側腹,他的眼裡盤著近似瘋癲的狂意,雙手握著槍:“好七弟,你就這點人手怎麼夠用?來吧,念在兄弟情誼上,求二哥一聲,二哥興許能給你個痛——”

哢噠,槍支扳動保險栓的聲響。

話未說話,一支背後過來的槍,抵住他的後腦勺。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此雀即為季少爺的頭號心腹。

不過此時此刻,心腹冷冷的樣子幾乎不像心腹了,像翻版的季少爺,滿眼放不下的殺意。

“怎麼可能——”二少爺唇色蒼白。

季子白這才看向他:“好玩嗎?二哥。”

第一回正兒八經地認了輩分,字裡行間淨是譏嘲。

“彆得意啊,子白。”

到底生為秦家人,二少爺回過神來,眼一眨,複作往昔的風流調笑:“你呀,以為來的隻我一個麼?那未免太便宜你了些。

“聞著汽油味沒?頂多十分鐘,二哥我沒回去,老大、老三、老四一個接一個地來。屆時一根火柴丟下去,不止是你,拖累得小妹都沒命回去,何必呢?”

“是吧小妹,許久不見,你倒是靚麗許多。”

他吃吃地笑。

季子白伸出手。心腹摸出後腰彆著的第二把槍,動作利落地丟去,一點兒沒讓二少爺抓住逃跑的機會。

“你比我想的要沒用很多。”

輕飄飄的一句話,槍管對準了二少爺。

二少爺咬住牙,腮幫突出兩塊意表憤怒的肉。

然而恰恰在他以為自個兒技不如人、必死無疑之時,那眼槍洞一晃,反而對準了握槍的人。這是什麼怪路數呢?他搞搞提起一邊眉毛,萬分不解。

“知道你想殺我。”

這話分明是對薑意眠說的。

季子白控著她的手,逼她握上了槍。

“我同意,這個世界裡能殺我的人隻有你,不過——”

“上次之後,有沒有夢到過我啊?”

上一次,她徒手取了他的心,將他丟棄在大海裡,任他漫無邊際地隨著海水下沉、腐爛。

如今他是死不乾淨的鬼,麵目可憎的妖怪,壓低了聲,將濕熱唇齒貼著她的臉頰耳稍,如惡魔低語般,纏著她問:“有沒有夢到我的血?應該流了很多。”

“還有失溫、青黑色的屍體,泡了水,腫得厲害。”

“我記得心臟被你拿走了?那你感覺到了嗎,那時它還是活的,在你手裡一下、一下的跳。”

“——你害怕嗎?”

“薑意眠,誠實的回答我,你覺得害怕,還是興奮?敢不敢再做一次,想不想再殺一次人?”

“就用這把槍,殺我,你敢不敢?”

他說。

說著使人毛骨悚然的話語,一條手臂卻緊緊攬著她的腰,力道大得仿佛要將她揉進骨裡。

這些問題太過隱私,意眠並不想回答問題。

我沒有特彆想殺你。

事到如今,好像也沒有說這種話的意義。

假使他們之間注定有一死,而他把選擇權交給她。

那麼她的回答當然是——

敢的。

她敢的。

薑意眠幾乎沒有多作猶豫,使力將槍口挪開一寸,砰的一下。

就一下。子彈紮進他的肩膀,他的皮肉,正如每一次針頭刺進她一樣,賜他劇烈的疼痛。

玩真的啊……

他們這是……這兩個人是……?

二少爺看得目瞪口呆。

心腹的瞳孔一縮,悄悄握了拳頭,卻沒有動。

旁觀者被弄得糊塗,獨兩位當事人冷靜自如。

“這就對了。”

季子白,中槍者,他甚至沒有看傷口一眼,仍然親昵地將頭靠著她,輕聲問:“你喜歡嗎?”

“喜不喜歡這種感覺?”

薑意眠搖頭:“不。”

他歪過腦袋,微微皺著眉凝視她許久,似乎有過些許的質疑、不滿,或其他什麼情緒。

隻是轉瞬又鬆開。

“那你比我厲害。”

“你贏了。”

他說,“我答應你,等雨停了,就帶你去放風箏。”

沒有多少的語氣,很平淡:“說話算話。”

機械音檢測到字句,立刻衝著薑意眠喊叫:【分字收集任務完成,請在24小時內脫離目標人物!】

【注意!請在24小時內脫離目標人物!】

——太吵了。

——結束了。

季子白無聲地笑著。

薑意眠還是頭一回見他笑得這麼安靜,還有點兒虛弱,不帶半分叫人反感的邪惡,反而澄澈又滿足。

因此她本可以就此罷手的。

但終歸又扣下了板機。

第二槍打中咽喉,血同乾涸的酒漬覆在一起,季子白的脖頸就像一截中間開裂的樹根,臉像蒙了一層紅霧的黑色寶石,生出一份獨特又危險的美感。

“你做的很好,所以……我決定送你兩件禮物。”

一說話就往外湧血。

你要送的禮物是什麼呢?

薑意眠近似審判地俯視他。

他斷斷續續地、含著血說,第一份禮物是:“不要相信戚餘臣,他就像……一條到處裝乖賣巧的狗。”

果然死也要扯個墊背的。

第二份禮物:“蛋糕……在廚房裡。”

是嗎。

什麼蛋糕,是誰做的?

沒有時間問了,因為他那條常常不經同意、擅自就抱著她的胳膊。還有那隻握著她的手,已經像斷線的禿鷹風箏一樣,以難以挽救的形式垂了下去。

他的眼皮沒有合上。

但胸腔裡的心臟戛然而止。

——等等。

這是在哪兒呢?怎麼回事呢?

為什麼她的身上全都是血?

有的人沾了酒,初時不顯如何。隻一旦放鬆下來,或是意誌有所鬆動,遲來的醉意便會很猛烈地衝過來,奪走她的身體與頭腦。

薑意眠正是這樣。

她眨了眨眼,槍落在地上。視線在小而暗的屋子裡來回遊弋,不由生出一瞬的茫然。

“好了,好了,彆怕,一切都結束了。”

恍惚間,眼前的事物天旋地轉地,她似乎聽到一道無比溫柔又遙遠的聲音,一雙手輕輕拍打她的背。

“睡吧,眠眠。”

他對她說,憐惜的親吻像雪一樣落在額頭。

蛋糕呢?她問。

“眠眠想吃蛋糕了是嗎?”

他笑著說,回去就給她做。

“睡吧。”他又一次說:“眠眠醉了,也很累了。”

沒錯,她想。

她頭很痛,她真的好疲憊了。

於是她聽話地閉上眼睛,短暫地忘記一切,逃開一切,如初生嬰兒般無知無覺、沒有煩惱地睡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終有一日,那雙隻會在殺戮血腥裡尋找快意的手也做起了蛋糕。可惜了,魔鬼是不被馴服的,籠子裡的漂亮小雀也是不肯墮落的。

他們之間必須有一個要去死,你問是誰。

魔鬼說:我來。

——我,阿咚,當代疼痛青春文學的傳人!

正文好像沒有想象的虐,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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