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問得無可奈何,台下同學們登時窸窸窣窣地笑,目光若有似無地往薑意眠臉上瞄。
不難想象,這堂課之後的校內論壇,首頁一定飄滿她的情感八卦。
“我不是繪畫專業的,我找——”
話說到一半,身邊那人側過臉來,皺起來的表情好像代表著不高興。於是還在喉嚨裡的女朋友三個字被生生掐滅了,祁妄扯了扯唇,臨時拐了個彎兒:“就突然想找點藝術氛圍感受一下,旁聽不可以?”
“當然可以。”傅斯行勸誡的口吻十分溫和:“隻要你們不影響到其他同學就好。”
他沒當回事,當場轉戰微信。
霍不應將一隻手搭在女朋友的椅子後頭,餘光瞥見姓祁的白癡扒拉手機,就有樣學樣,也吵著要掃女朋友的手機,添加好友。
於是薑意眠一時間收到來自兩人的無數條消息。
祁妄:【你中午去哪了?吃了什麼和誰吃的?又鴿我們?】
她回:【宿舍,外賣,陳雯雯,不好意思忘掉了。】
霍不應發消息不帶標點符號:【我認識講課這人麼】
不是第一個副本就見過嗎?
她不明所以:【問我嗎?】
祁妄:【再這樣打字敲你腦殼】
意眠:【喔。】
霍不應慢條斯理地發出下半截話:【總覺得那張臉看著特彆特彆特彆惡心】
意眠:。
一連重複三遍,看出確實反胃了。
霍九少跟傅管家曾經的確是彼此看不順眼,一碰麵必你死我活的惡劣關係沒錯。不過當事人之一好像完全忘記了之前的事情,難道和運營者的回歸有關?
她想了想,問:【你以前經常來學校?】
那頭祁妄長達一分鐘沒收到回複,突然:【坐你旁邊那男的是不是搞紋身的那個?】
!他知道霍不應?知道多少?
她保險地發出一個疑惑表情:【可能是吧。】
霍不應:【你什麼時候肯讓我進來過】
祁妄:【你跟他什麼關係,他又沒在這讀書,乾嘛進來聽課?】
霍不應:【巧克力吃不吃】
祁妄:【你和誰聊天,怎麼反應這麼慢?你有我跟我哥還不夠?還要搞一校外的?】
霍不應:【要幾顆】
祁妄:【再這樣亂搞小心被我哥知道】
……
微信界麵兩個頭像瘋狂跳動,一下這個頭像在上,一下那個頭像在上,不知情的人看了準以為這是什麼搶位大比拚。
意眠看得眼花,恍惚覺得自己像一隻被迫勤勞的蜂蜜,兩邊都是食人花,但凡她不小心少回幾個字、慢回一句,他們就迫不及待張大嘴巴,將她一口吞掉。
眼看未讀消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堆積得越來越多,她抿了抿唇,隻能迎難而上。
【上課不能吃東西。】
【普通朋友,不太清楚。】
【不要往抽屜裡放零食。】
【你哥知道的,不信問他。】
一人一句,字數相同,公平合理。
最後一條消息純屬睜眼說瞎話,本想借此支開祁妄喘口氣,萬萬料不到收到的答複卻是:【上麵沒有一個活著,我得去地下問】
好一個前言不對後語的冷笑話,她後知後覺地去看聊天框頂上的備注:霍不應。
真相大白。
——她居然發錯人了。
*
造成這個錯誤的客觀因素有很多,例如:不熟悉微信操作、打字速度跟不上雙方死命的信息轟炸、還得隨時注意回應傅斯行的注視,以免引起他的疑心……
然而分析原因有什麼重要的呢?
如何解決錯誤才是重中之重。
意眠刪刪改改打了一行字,感覺不妥,又刪掉。幾根手指頭在屏幕上點來點去,意外觸發輔助功能,強行把那句錯發的話撤了回來。
——這就顯得更加自欺欺人,傻乎乎的。
“都看完了,還撤什麼?”
霍不應沒正形地靠在椅背上。一隻手不安分地擠進人與背包的縫隙,挑開衣物,玩鬨似的撓她癢癢,語氣卻有些陰沉:“剛才那條想發給誰?說你白癡的那個?”
人在學校照樣得感謝薑媽替手機貼上防窺膜,除了手機主人,沒人能窺見具體的聊天記錄。這就意味著,隻要腦筋轉得夠快,她就可以放肆地編造謊言。
將原話重新發一遍給祁妄,薑意眠板起臉:“第三次了。你才是白癡。”
“那個人叫祁妄,之前說我長得普通,跟學校裡其他女生沒有區彆。作為回敬,我說中午找他有重要的事,又故意沒去見他,隻找他雙胞胎哥聊了兩句。
“他生氣我爽約,我讓他問他哥是不是中午見過我。要怪就怪他們長得太像,沒有區彆,所以我分不出來很正常。”
把真實事件修改一下,就能成為最天衣無縫的謊,即使日後找人打聽也難以露餡。
霍不應低頭把玩著一顆圓滾滾的巧克力,看不出信或不信。
冷不丁地:“台上那個呢?”
薑意眠眉心一跳:“傅師兄?”
對方嗤笑出聲:“從進門一直看到現在,這叫師兄?還有——”
兩人間的距離瞬間拉到咫尺。
霍不應那雙眼笑起來是最好看的,眼尾挑起,情意綿綿。然而當它眯起來,黑洞洞的眼珠裡全無笑意,儘是陰鷙時,就宛如一個險惡漩渦,緩緩落在她的唇上。
“你嘴巴破了,看著像是狗咬的。”
“可你不養狗。”
“所以到底是怎麼弄的,薑意眠,說點實話來聽聽?”
他一麵拖著尾音命令,一麵用長滿繭子的指腹抵著後腰肌膚,一下一下摩擦。
她便仿佛被捏住後脖皮的貓。
生理性戰栗滾過全身。
作者有話要說: 修羅場就是要在翻車邊緣徘徊才快樂,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