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自己疑似被跟蹤怎麼辦?
薑意眠沒有過相關經驗, 但也知道保持心態尤為重要。反應一定不能大,以免刺激對方。其次就是觀察周圍有沒有可以求助的對象,想辦法往人多、明亮處移動。
眼下她身在一條街道末尾拐角的巷子, 周遭幾棟老居民區。
嫌疑人位於左後方, 也就是巷子深處。
這倒是個好消息。她踢開腳邊的易拉罐, 一麵抱怨電話裡的‘哥哥們’多管閒事, 為什麼非要過來接她;一麵擺出煩躁的樣子,步伐踩得且重且快, 咚咚咚幾下走出巷子。
美食街儘頭的路燈暗淡,左右兩邊零星開著幾家店鋪。店裡冷冷清清, 老板們或低頭擺弄手機,或悠閒地聊天看電視,更甚者還有躺在外麵搖椅上呼呼大睡的。
過往行人同樣少得可憐, 佝僂腰背的老人與打情罵俏的年輕情侶各占一半。
“跟過來了。”
陸堯通過視頻觀察後方。
薑意眠當即放棄對外求助, 繼續往前走。
街尾到街頭大約十分鐘的腳程, 夜裡人流量大, 因此折個中, 花一半分鐘走到熱鬨處即可。
理智上清楚不是難事, 架不住感性被左右。
耳邊不斷傳來提醒:
那人依然不遠不近地跟著。
雙手揣在兜裡。
似乎戴著麵罩。
五分鐘而已。往常這點時間不知不覺就過去了, 偏偏在這種難熬的結點,一分一秒長如世紀, 短短幾百米也能變成無比漫長、仿佛沒有儘頭的一條絕路。
然而隻要越過某條無形的界線, 就像進入另一個世界。
琳琅滿目的店鋪亮起霓虹燈光, 路邊小攤香氣撲鼻,周邊各種音樂、叫喊交織在一起,共同組成熱鬨喧嘩的商業街。這時再回頭望去,隻見一抹黑色迅速淹沒於人海之中。
陸堯:“讓秘書去接你, 彆再落單。”
“好。”
手機電不多了,她應聲後掛斷通話。
豈料就在放下手機的那個刹那,她的餘光裡,再次冒出一個全副武裝的的身影。
——那人居然又跟上來了。
*
隨機挑選獵物的歹徒懂得知難而退,目標明確的人卻不會輕易罷休。
薑意眠遇到的情況明顯屬於後者。
擺在眼前的選擇有兩個:
乖乖待在原地等警察過來處理;或找雙胞胎男友幫忙。
她注意到一旦自己有轉身進入烤肉店的趨勢,跟蹤者頓時化作驚弓之鳥,作出後退逃跑的動作。
——說明對方明確知道店裡有她的幫手,又不甘心放棄到嘴肥肉,正處於萬分謹慎的觀望狀態。
於是第三個選擇應運而生,她打開微信:【你在店裡嗎?有重要的事。】
對方直接發來定位。
薑意眠看完地圖,收起手機,佯裝無知無覺地上了公交,坐在前排窗邊。
這個位置勉強能瞧見後視鏡。
跟蹤者果然沒有正麵交鋒的膽量,不敢上車,匆匆攔下一輛的士尾隨。
確認這一點後,她主動找司機師傅打商量,請他在前麵的十字路口停車。
“我知道那裡不是站點,可是……這段路有點亂,我想儘量離家近一點再下車。”
師傅原本有些不樂意,一聽這話改了態度,破例停車。
“小姑娘晚上小心點啊。”
“謝謝師傅。”
下了車,走出去不到兩米,身後傳來一聲刺耳的急刹。
——來了。
沙沙的腳步聲驟然放大數倍,石磚地板上清晰可見一條怪異拉長的影子,好似猙獰獸類,隨時都有可能從口袋裡掏出鋒利的匕首,剪刀,或者化學藥劑,撲上來要她的命。
不過薑意眠很清楚,這些知識錯覺罷了。
這位跟蹤者格外畏懼外界插手,為此屢次錯過最好的下手時機,單單憑著一股氣性追這麼久。足以反映他膽小怕事,沒有風險意識,且業務能力淺薄的特點。
而她挑的下車點離目的地僅有五百米遠,往來學生不少。
在這種不方便下手的地方,獵物慢慢走著,獵人隻能偷偷摸摸跟著。
大約走了三百米,依稀瞧見前頭亮著燈的店門,獵物毫無預兆地跑起來。遲鈍的獵人一怔,終於慢半拍地意識到自己暴露了身份,來不及細想,也就撒腿飛奔而來。
“霍不應!”
薑意眠推門而入。
霍不應沒骨頭似的坐在沙發裡,剛想調侃一句,是有多想他,剛分開幾分鐘就這麼激動。
誰知那張白花花的臉蛋抬起來,眼睛紅紅的,一幅被人欺負了的可憐樣兒。
“有人跟蹤我。”
她扶著門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眼前人影一閃,霍不應好像一頭被激怒的豹子,瞬間衝了出去。
*
刺青店裡還有一個店員,沒見過這個憑空跳出來的漂亮女生,也震驚自己八天休店兩天開張、一次營業倆小時的任性老板,居然突然變得如此熱心,為陌生人挺身而出。
傻眼老半天才找回腦袋,尷尬問道:“呃,這位同學,需要幫你報警嗎?”
畢竟不是土生土長的現代人,情急之下完全沒想到可以報警。現在這個情況,警方調用周邊監控記錄的話,不知道能不能找到線索……
對了,還有短信。
匿名短信和跟蹤者幾乎同時出現,大概率存在關聯。
頂著最後百分之二的電量,薑意眠點開那個熟悉的號碼,看到惡意十足的內容:【一天跟五個男的約,你好賤啊。】
。
短短一行字刹那打消報警的想法。
看來對方有備而來,已經掌握了她必須埋藏的秘密。
要是早幾分鐘看到,也許她根本不會設這個局,更不會讓霍不應去追人。
不過事已至此,後悔也沒有意義。
意眠看了牆上的鐘表,記下時間,隨後才發現自己手心溢出的汗,以及不受控製的掉眼淚、打嗝現象。
“呃,紙巾要嗎?”
“謝謝、嗝。”
她抽了幾張紙,無奈兩隻眼睛越擦越濕,臉頰鼻尖紅成一片。
這模樣著實狼狽又委屈,霍不應見了都要取笑:“哭什麼?讓你非要自己回去。”
他一個人回來,這結果應該算好還是壞?
“看到臉了嗎?”
“逃得比狗還快,什麼都沒看到。” 霍不應說話的時候直勾勾看著她,態度輕佻又散漫:“第一次見你哭成這樣。平時對付我不是聰明得很,怎麼這次不知道早點打電話?”
是進副本以來第二次。
薑意眠默默糾正,不幸又打一聲小小的嗝。
想也知道是薑小姐的體質關係,不耐疼不禁嚇,稍受刺激便不能自控地哭泣,還打嗝。個中詳情沒法對外述說,她一個借用身體的,隻能埋著臉,老老實實撐到應激結束。
霍不應倚在門邊吹風,瞧著她上一分鐘膽大包天地玩碟中諜計中計,這下又縮成一團簌簌掉眼淚,實在讓人很惱火,又好笑。不禁舔了舔後槽牙,嘖了一聲:“過來。”
小女朋友朝他看來,潮乎乎的眉梢眼角好似皆帶著天真的疑問:過去乾什麼?
霍男友挑起眉梢:“哄哄你唄。”
“不需要。”
她捂著嘴巴,濃重的哭腔吞掉中間那個字,幾乎變成粘膩嬌氣的一聲:不要。
所以才說是個難伺候的小祖宗嘛。
她不肯過來,霍不應就自己走過去,在她跟前蹲下。雙手伸進兜裡翻一翻又摸一摸,跟哄騙小孩的劣質魔術似的,一番花裡胡哨的動作後,飛快地從衣袖裡扯出一張卡。
姓名:章澤耀
性彆:男
院係:美術學院
這是……學生卡?學校名稱那一欄被人為磨損,至多依稀瞧見打頭的那個字:吉。
她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那人掉的?”
“高興了沒?”
手肘支在膝蓋上,霍不應雙手捧著她的臉,漫不經心地抹掉水痕。
那表情,那語氣,那堪稱猛虎柔情的動作,看得店員戰戰兢兢,差點兒懷疑老板殼裡換了隻鬼。
——挺高興的,但是還能更高興。
她順口問道:“之前說的錄音在店裡嗎?”
霍不應眼眸一眯,隱隱透出危險:“這會兒你還能想起它?”
算了,當她沒問。
薑意眠又看了一眼時間,使用技能,回到五分鐘前。
*
五分鐘前,她還沒走進霍不應的店。
刻意站在外頭等了好幾分鐘,看著那人驚慌跑遠,再反手推開店門。
“霍不應,我被跟蹤了。”
“你送我回家。”
兩句話,十四個字,就讓超難對付的老板起身拿車鑰匙去了?
店員露出驚奇的表情,還對詭異地對這個畫麵生出幾分微妙的即視感。
好像什麼時候看過來著?
大概夢裡吧。
他搖搖腦袋,甩開不實際的想法。
薑意眠搭霍不應的車回家,還沒進小區,就看見小區門外一排熟悉的臉。
“寶貝!” 薑媽媽裹著披肩,一見人急得上來抱住:“你沒事吧,怎麼回事啊?哥哥打電話說你被壞人跟蹤了,找不到了,媽媽差點要嚇死了。怎麼不接電話呢?”
見了霍不應,稍稍發愣:“你是……眠眠的朋友?今天真是麻煩你啦。”
霍不應的視線越過她們,準準地捕捉到一個讓他厭惡的存在,傅斯行。
兩人一個坐在車裡,一個立在門邊,對視間滿溢出來的硝煙味兒卻不容小覷。以至於薑媽媽這個局外人都有所察覺,壓低聲音問女兒:“寶貝你這個朋友也認識斯行哥哥,他們關係很不好嗎?媽媽怎麼覺得他們快要打起來了?”
“我也不知道。”一個機智女友速速撇清乾係,並且表現出受驚後的疲憊。
“眠眠也累了,那我們就先回去了,同學還是謝謝你啊,下次有空到家裡來做客……” 好聲好氣送走霍不應後,薑媽媽挽著女兒的胳膊往小區裡走。
“寶貝啊,剛才那個不是你男朋友吧?”她露出一副‘不知道能不能說’的為難表情。
這條對話可能有用。
薑意眠以驚人的第六感,一邊打開連著充電寶的手機錄音功能,一邊回:“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