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恩城的這個夜晚讓很多人看不懂,因為能看懂的人要麼在這泰水巷的小院子裡坐著要麼就是跪著,在看戲的人覺得石破當被抓是一個信號,一個開始的信號,誰能想到石破當被抓根本就不是開始而是結束。
為什麼韓喚枝在抓了石破當之後反而頹喪起來?
因為石破當是最後的希望了。
這些所謂的南越權臣,想抓的話早就都抓了,隻是正如石破當所說確實沒有一丁點的線索指向皇後,若就這般草草收尾,韓喚枝心有不甘。
動不到宮裡那位,隻能動到長安城裡幾個什麼時候想動都能動的人,真的毫無成就感。
正在喝茶的葉流雲抬起頭看了一眼進門的韓喚枝,指了指自己身邊的座位:“茶還不錯,坐下來喝口茶潤潤嗓子,我把你抓人的事都替你做完,審人的事兒還是得你自己來。”
“審個屁。”
韓喚枝沒好氣的回了一句,他向葉流雲發脾氣,葉流雲也隻是笑笑。
楊幼蓓跟著韓喚枝進門,此時此刻她更像是個外人,然而她知道暴風驟雨很快就會來,抓緊時間享受一下這最後的自由,稍顯卑微的自由。
她的東主,她的偶像,她視為擎天之柱的楊白衣披頭散發的跪在地上,不是她想跪,她如此高傲的人寧死又怎麼會隨便跪?隻是葉流雲才不會因為她長的漂亮氣質也好就會憐香惜玉,她的兩條腿都被打斷了,重手法,一擊一條腿,乾脆利落。
她的臉也不再好看,之前被人揪著頭發連著扇了十七八個耳光,臉上青一片紫一片,嘴唇都是腫的,因為她最後的反抗也隻能是朝著葉流雲吐口水,於是被扇了嘴。
“何必打的這麼慘。”
韓喚枝看了看楊白衣的臉:“怪好看的一個人。”
“吐口水的人當然要打嘴,我又不是她爹,不能慣著她。”
葉流雲放下茶杯看向楊幼蓓:“聽說你曲子彈的不錯?”
楊幼蓓嗬嗬笑了笑,沒言語。
她感覺自己是個小醜,被人耍的團團轉的小醜,她所有的殺人手段陰謀詭計都是人家眼裡的小醜表演,這種被打擊了的感覺有多傷人?可最傷她的不是這些而是她覺得自己對韓喚枝有了些許想法,這才是敗了,對方一直都在演戲而她也在演戲,隻是她的戲裡加了些真情實意。
韓喚枝沒看她,看的是楊白衣。
“她是我最後的希望了,可不能再這麼打下去,萬一她死了,我能抓住的線頭也就斷了。”
葉流雲有些無所謂:“那是你的事了。”
然後他反應過來:“石破當不行?”
“不行。”
韓喚枝有些無奈和失落:“我以為抓了這些人就能順出來往長安城的那條線,抓住線的這頭拽出來另一頭便不是什麼難事,然而線的另一頭不在我以為的那個人手裡,你說可氣嗎?”
葉流雲不覺得可氣,他覺得好玩,看到韓喚枝這樣的人吃癟,哪怕是最終該做的都做了還是吃了癟,他覺得開心,當然這隻是一種小孩子般的心態,放下來後還是要為陛下多想想,可誰規定他們這樣的人就不能偶爾有小孩子的心態了?
“陛下從一開始就說抓不到她把柄你偏偏不信,果然給自己的期望越高失望就會越大。”
葉流雲道:“南下之前陛下是怎麼說的?”
韓喚枝微微歎息:“陛下的眼光,非我所能及。”
“可你那時候不服氣,現在也未必真的服氣。”
“我若那麼容易服氣,還是韓喚枝?”
韓喚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覺得茶確實不錯。
“楊白衣,這個名字就有幾分意思,你為什麼不姓白?”
放下茶杯的韓喚枝忽然問了一句,楊白衣猛的抬起頭,在那一瞬間她眼神裡有些東西閃爍了一下,一閃即逝,可是韓喚枝的眼睛死死的盯著她的眼睛,有什麼閃爍也逃不開,所以韓喚枝的頹喪減弱了許多,這一句話終究還是有了作用,也就又有了希望。
“把她押下去好好看管著,誰死了她也不能死。”
韓喚枝吩咐了一聲,千辦耿珊上前要把人帶下去,千辦嶽無敵先一步過來一把揪住楊白衣的頭發把她拉了起來,而就在這一刻韓喚枝動了,若鬼魅,人化虛影一般,可他還是慢了那麼一些,畢竟距離楊白衣更遠,而楊白衣就在嶽無敵手裡。
嶽無敵往後退了一步,手裡的匕首噗的一聲刺進了楊白衣的咽喉,他站在那猶如一根鐵樁,顯然沒打算逃走。
他麵無表情的看著韓喚枝,握著匕首的手來回轉,那把匕首就在楊白衣的脖子裡來回轉,血一下一下的往外噴,他手上就全都是血,而楊白衣的眼神裡居然出現了幾分釋然,疼的臉都扭曲了,可嘴角卻勾了勾,有些嘲諷。
“我沒想到。”
韓喚枝看著嶽無敵說了四個字。
嶽無敵獰笑起來:“屬下也沒想到,最終還會把我自己賠進去。”
他鬆開手,楊白衣的屍體軟軟的倒在地上,嶽無敵又往後退了一步但這不是他準備逃走的征兆,他就沒打算逃走,因為他確定自己根本不可能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