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斷呢?”
“死了。”
沈冷猛的抬起頭:“嗯?”
孟長安道:“不是死在宮門口,而是在城門口,為大軍開城門的時候,他臨死之前有句話讓我帶給你......他說跟你說過的,你留下他是對的,厲斷帶著他的人守在城門裡邊,窕國的禁軍一批一批的衝上來,一批一批的被他殺死。”
孟長安看向門外:“是一條漢子。”
沈冷抬起手揉了揉眼睛,然後掙紮著起來,不許人扶著他,起身後朝著城門方向跪下來:“厲兄,走好。”
他本來是想讓厲斷走的,可厲斷不走。
那天夜裡,城中升起煙花。
宮門口的厲斷帶著他兄弟們整齊朝著沈冷所在的方向肅立抱拳,然後轉身衝向煙花起處。
杜威名王闊海帶著人直衝城門,硬生生殺出來一條血路,但城門石閘放下,城門打不開,要想打開隻能殺到城牆上去,於是王闊海大步上前,回頭喊了一聲:“我去開閘,誰來守門?!”
厲斷抽刀在手:“我來,石閘不開,城門不讓。”
王闊海朝著他點了點頭,然後帶著莊雍那二百名親兵衝上城牆,一路殺上去,屍體翻滾著從他們腳邊落下來,發了狠的戰兵若上山的虎狼。
而城門口,厲斷帶著他的人和剩下的戰兵以及黑眼的人堵住了門口,他回頭朝著裡邊那幾個戰兵喊了一聲:“石閘升起你們開城門,這邊不管怎麼樣都不用你們管,你們開門之前,絕不會有一人衝過去。”
他對自己手下人說道:“彆讓冷子兄弟失望了。”
他手下幾人昂首道:“寸步不讓。”
窕國士兵一層一層的衝上來,一層一層的倒下去,城門口堆積的屍體竟然有近一人高。
孟長安的手放在沈冷的肩膀上:“厲斷身上起出來七十幾個箭頭,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完好,他隻是不想再讓你看不起,我進城的時候他還站在那,左手一刀已經斷了,右手一刀猶如鋸齒,他身邊兄弟已經全都倒下,唯有他一人以右手刀戳在地上硬撐著不倒,回頭見我進城咧開嘴笑了笑,他身前堆積的屍體幾乎快與他一樣高......我們進城的時候,還要搬開屍體才能進來。”
那一刻,厲斷將左手的斷刀扔在地上,拚勁最後的力氣左拳在自己胸口敲了敲。
砰,砰,砰。
大寧!
戰鼓!
本應用右拳,奈何右手要撐住自己不倒。
那一刻,孟長安眼睛血紅,以刀指向皇城:“殺!”
大殿上,孟長安伸手把沈冷扶起來:“死於戰爭,對於軍人來說再正常不過,厲斷死的時候看到了大寧戰旗飄揚進城,便心中無憾。”
沈冷起身,傷口外麵的紗布見紅,血又滲透出來。
茶爺連忙衝過去扶著他,然後喊陳冉等人過來抬著沈冷離開大殿,沈冷躺在擔架上看著天空,想著真的很過意不去啊,還沒有好好和你喝過一次酒。
“林姐姐走了。”
“嗯。”
沈冷嗯了一聲,很平靜。
沒有問為什麼。
不需要問為什麼。
茶爺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她走的時候說,一開始隻覺得你和沈冷之間的感情太迷人,讓人看了就忍不住想一直看下去,那是我自己沒有過的美好,所以便想蹭你們的,感同身受,便也是體會過,可是後來發現沈冷很迷人,這便不對了。”
沈冷抓住茶爺的手:“要珍惜我。”
茶爺點頭:“會的,我和我的樹都珍惜你。”
沈冷笑了一下,流了淚,不是因為林落雨,而是因為厲斷和那幾個兄弟。
林落雨走也好不走也好,亂了心境的隻是她自己而不是沈冷,所以她是個很聰明的人,走了才是最明智的選擇,她很清楚沈冷不會對她有任何超過姐弟之外的感情,何必留下讓自己變得越來越令人厭惡?想想那種嘴臉,她自己都受不了。
窕國已經滅了,這裡是非太多,父母已經救出,尋這天下任何一個清淨安寧的地方住下來,比留在這要美的多,她那麼愛美的人自然知道怎麼選,況且她還有一些要緊的事去做,必須她去做。
至於感情上的是,她當初不願意去搶施東城,如今更不願意去搶沈冷,一個她隻要肯去搶就一定能搶來,一個怎麼搶也搶不來,何必讓自己變得麵目可憎?
誰還沒有點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