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在彆的什麼地方,任何一個國家,一場戰爭之中作為統兵之人的大將軍卻離開了主戰場,優哉遊哉的在江邊等了數日,一定會被罵出宿便,禦史台的那些大人們若是知道了,奏折就會如雪片一般飛到皇帝陛下的桌案上,可是在大寧卻不會,也找不出什麼合理的理由來解釋,可能連禦史台的大人們都覺得這不算什麼事。
大寧禦史台的大人們會揪住一個將軍的私生活不放,但絕對不會在沒有任何實際證據和結果的時候就隨便參奏一位正在領兵作戰的將軍,頗有點俠氣。
長安夜。
長安城裡的月亮也沒什麼特彆的,詩人讚美長安月更明,當然是因為皇帝陛下在長安。
月圓的時候每一家酒樓裡都會有幾個詩人,長安城這個地方詩人遍地走,佩劍帶卷,看起來很有風采,老百姓們的固有觀念之中都是武夫更好喝酒,喝起來不要命,那是多麼大的誤會啊......前幾年的時候長安城詩會,來自四麵八方的文人聚集於雁塔下,一天之間作詩數百首,大家作詩未儘興於是去喝酒儘興,負責保護他們安全也為了保證他們不鬨事的一位禁軍將軍被他們拉著一起去,當日隨行前去的禁軍團率以上三十幾個人,硬是被一群詩人乾翻了。
於是就有了那位姓李的詩人站在威風樓的高處放聲大笑,指著那些喝醉了的禁軍極狂妄的說了一句話:“寫詩,你們不行,喝酒,你們也不行。”
還有後半句:“可這個大寧,沒我們行,沒你們不行。”
今日流雲會的酒樓裡沒有詩人,隻有愁人。
葉流雲就很愁,沈小鬆丟給他一個難題,他不對皇帝說實情就是欺君之罪,將來若真的出了事那就更嚴重,比欺君之罪還要嚴重的罪名真的不多,數來數去,也就一個謀逆更上得了台麵。
出去做了一件很機密的事,黑眼歸來的時候有些意氣風發,可是看到東主那愁容之後覺得應該是出大事了,他下意識的看了一眼獨臂的白牙,白牙咧開嘴笑了笑,露出一嘴的白牙,可欠揍了。
“還習慣嗎?”
黑眼壓低聲音問了白牙一句。
白牙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左手:“不熟練,不過慢慢來。”
黑眼嗯了一聲:“以前都是用右手,現在換左手,你小弟應該很開心,娶新媳婦了。”
白牙楞了一下,然後歎息道:“是啊,原來還有人和它爭寵,現在是一夫一妻了。”
黑眼噗嗤一聲笑起來,拍了拍白牙的肩膀:“兄弟,好樣的!”
這句話不是開玩笑。
白牙點了點頭:“總不至於一隻手會輸給你。”
黑眼取出來一塊繡工極精美的手帕遞給白牙:“來,送給新娘子的,祝它們白頭偕老。”
白牙啐了他一口,把手絹接過來:“這明明是送給新郎官的。”
他看著黑眼歎道:“你這句話真狠,白頭偕老......要是連那都白頭了,還得指望著它們偕老,我這一輩子得多虧得慌啊......”
“都進來,彆在外邊胡說八道了。”
葉流雲在屋子裡說了一句:“讓人聽到了,有損於我流雲會的名聲。”
黑眼白牙對視一笑,兩個人進了房間之後聞到了一股很重的酒味,東主喜歡喝酒,但幾乎沒有喝多過,想喝酒的時候也多是淺嘗輒止,品品味道也就罷了,可今日這屋子裡的酒味之濃重,讓人有一種來錯地方的感覺,但凡酒味重的房間彆管多奢華格調也會下降一多半。
東主葉流雲這般一個注重格調的人,屋子裡酒氣這麼重,可見遇到了多大的煩心事。
之前門沒關的時候黑眼就看到東主臉色不好,進了門後發現何止是不好,東主連發型都亂了,衣服也有些不整齊,居然還有一隻鞋是沒有穿好的,趿拉著穿在腳上。
“東主。”
黑眼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沒事吧?”
葉流雲一擺手:“現在還不算大事,有件東西需要你明天早晨跑一趟,城門一開就出城,奔西疆。”
“給沈冷的?”
“不,給孟長安。”
“什麼東西?”
“幾句話。”
“信?”
“不是信,不能有信,是幾句話。”
葉流雲坐在那,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你們都知道流雲會曆來都是驕傲的,每一個人都驕傲,自我往下......因為流雲會從來都不是一個暗道上的勢力,我們的主子是陛下,這當然值得驕傲,在今天之前,流雲會上上下下也沒有人做過任何對不起這驕傲的事。”
白牙和黑眼對視了一眼,白牙一回頭把房門又關了關,把門插好。
“東主?”
黑眼感覺自己的心都快跳出來了:“到底出了什麼事?”
葉流雲深吸一口氣:“我可能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我需要你們兩個來幫我修正,或是一起錯......接下來你們麵對兩個選擇,第一是聽我說完後直接去見陛下,第二是......”
他看向那兩個人,黑眼道:“東主的選擇,就是我的選擇。”
白牙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膀:“我在流雲會混的這麼好,東主得讓流雲會繼續牛-逼下去才行,我是個殘疾人了,指望著流雲會照顧我後半生呢。”
他看了看黑眼送他的手帕,塞進袖口裡:“得給我發個媳婦。”
一炷香之後,黑眼和白牙對視了一眼,兩個人的臉色都有些發白,東主說的話,太嚇人。
第二天一早,黑眼出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