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跨步向前。
“世上的人沒有一個覺得我好殺,專程來殺我的人都得不了手,況且我隻是客串?這附近也沒有埋伏,我一人就夠了。”
黑傘抬起來,露出一張麵帶微笑的臉。
“韓喚枝?!”
華紫氣臉色發白,本向前疾步而行,驟然停下來的時候,腳底在濕滑的路麵上往前搓出去一段,所以就顯得有些狼狽。
“看看,氣勢都泄了。”
韓喚枝稍顯不屑的說了一句,左手撐著傘,右手從背後將刀鞘裡的刀抽了出來,他不習慣用刀,覺得很不稱手,這把黑線刀是他借來的,還沒有熟悉,覺得稍稍沉重了些,況且身上那纏著的繃帶確實很礙事。
“殺你也一樣。”
華紫氣再次向前移動,腳把雨水踢上半空。
刀光落,猶如一道閃電。
桑國人的刀法,簡單直接,往往隻要一招,很多武士並沒有什麼套路招式可言,隻是不斷的練習拔刀出刀,次數太多,所以那就幾乎是融進他們生命力的東西一樣,抽刀如電,落刀亦如電。
閃電落下,啪的一聲輕響,韓喚枝的黑傘上裂開了一條口子,然後又猛的擴大,從上麵往下看就會覺得這雨傘的樣子像極了一個張開了嘴巴的圓球,好像要把什麼東西吞進去似的。
當的一聲,韓喚枝手裡的黑線刀落地,他左手依然撐著破了黑傘,右手抬起來在額頭上摸了摸,一條血線從額頭上留下來,很快就被雨水稀釋,血還在流,韓喚枝站在那沒動,低頭看了看腳邊的那把黑線刀忍不住歎了口氣:“果然還是用不慣。”
遠處,一刀必殺的華紫氣身形停下來,他向前疾衝的時候腳仿佛變成了船,路上的積水被腳分開,像是小船在迎風破浪而行,可是船停了。
他轉身看向韓喚枝,看到了韓喚枝額頭上的傷。
啪的一聲輕響,他脖子上裂開一條血口,血噴射而出像是一眼噴泉,血液噴灑之中他的腦袋往後仰出去,仰的太多,於是人頭落下,在滿是水的長街順著斜坡滾出去很遠,偏偏就是沒閉眼。
韓喚枝想著這真是虧了,如果手裡不是刀而是劍,怎麼會慢了些。
“你可能不知道,楚時候,桑國第一次派人來中原,來時還桀驁,到了就被楚國的富饒和強盛所震撼,於是經常派人來學習,至大寧已有數百年,你引以為傲的桑國刀法,是幾百年前桑國武士偷學了楚國劍法所演變而來,自己家裡的東西你不好好學,跑去和偷你家裡東西的人學,若你親眼見過楚劍法,你就會明白,偷去的隻是皮毛。”
再快的桑刀,可擋得住楚劍憐一劍?
韓喚枝看著地上的屍體微微搖頭,覺得死的人可傻-逼了。
所謂一刀必殺,不過如此。
“你也殺不了沈冷。”
韓喚枝舉著黑傘前行,想著這家夥也不知道練了抽刀出刀多少次才會這麼快,然而一定沒有傻冷子練的多,也就一定沒有冷子快,若剛才那把黑線刀不是在他手裡而是在傻冷子手裡,那個家夥連抽刀都抽不出來,冷子那一刀,才是真的一刀必殺。
他往前走出去一段後又站住,忽然後悔自己把黑線刀隨便丟在地上了,出門的時候為了逼真些又沒帶劍。
“原來不止一個。”
韓喚枝轉身。
華紫氣的屍體旁邊蹲著一個穿青色長衫的男人,並沒有撐傘,任由雨水敲打。
青衫男人伸手把華紫氣的雙目撫合,站起來看向韓喚枝:“如果你剛才手裡有一柄劍,他的刀應該碰不到你,可無論如何,剛才你距離死亡也不遠......你是堂堂廷尉府都廷尉,正三品的大員,皇帝身邊近臣,為什麼你會願意為沈冷出頭?若你就這樣死了,豈不可惜。”
韓喚枝沉默片刻:“你為什麼要幫他閉合眼睛?”
須彌彥想了想,回答:“畢竟舊識,雖然我不喜歡他。”
韓喚枝嗯了一聲,手腕一抖,黑傘破碎,傘麵崩開,傘骨紛飛,於是手上就隻剩下一根傘柄,傘柄自然不是什麼可怕的東西,然而在韓喚枝手裡就變得可怕起來,因為這傘柄像極了一把劍。
“你不喜歡他,也不想讓他死不瞑目,而你們要殺的那個叫沈冷的家夥,我很喜歡。”
韓喚枝的傘柄指向須彌彥:“懂了嗎?”
須彌彥沉默很久,轉身:“懂了,雖然我也要殺沈冷,但我不和你動手,我會輸。”
韓喚枝微微皺眉。
須彌彥的身影消失的很快:“殺十幾人才蓄起來的殺氣,就因為剛剛我為他閉目,沒了。”
善念雖隻一絲,可破殺氣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