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奉旨返回都城麵見陛下,本想帶你一起去,這次就算了吧,你留在邊疆反省,什麼時候明白你尊重鐵流黎這樣的敵人應該如尊敬自己的師長一樣,你才算真的成熟,我也才能安心把更多軍權交給你。”
蘇蓋往外走,護衛將大氅給他披上,走到門口的時候蘇蓋腳步一停。
“陛下說,南疆三年之內不可再有戰事的旨意才下去,你和哲彆就策劃此事,縱然殺了鐵流黎又如何?你應該知道寧帝李承唐現在正缺一個鼓舞士氣的理由,鐵流黎一死,寧人積累數年,這股怨恨不會散反而會更濃,怨恨化殺氣,到時候寧人會有多凶狠幾年後你會明白的……原本若三五年無戰事,黑武上下一心,那時候國庫豐盈,而我們兵精糧足,寧人一月之內若無大勝必然氣餒,我們抓住機會便會有反攻之勢,而你,給了寧人一個永遠不會氣餒的理由。”
說完這句話之後蘇蓋走出房間,隻留下遼殺狼一個人跪在那,臉上依然帶著些許不服氣。
瀚海城。
沈冷參加了大將軍葬禮後就回到他暫時的住處,陳冉和王闊海兩個人守在門外,他們沒能彙合沈冷心中覺得後怕,若將軍追出去遇到了黑武人的大隊人馬,縱然將軍神勇怕也是難以歸來。
好在,將軍歸來。
沈冷躺在床上看著屋頂發呆,腦子裡都是大將軍鐵流黎那張臉,他追上去的時候,大將軍那一身的傷痕一身的土,即便是他把大將軍背回來的,他也不願意相信鎮守一方甚至可以稱之為大寧柱石的大將軍就這麼死了。
如果大寧是一座亭子,四方大將軍就是這亭子的四根柱子。
葬禮上內閣大學士安方知宣旨,自即日起,武新宇就是大寧北疆大將軍,新的柱石。
門外有人說話,沈冷聽出來那是安方知的聲音。
門吱呀一聲開了,老人邁步走進屋門,看到沈冷正在起身,連忙加快腳步過去扶了沈冷一下:“沈將軍彆動,你身上的傷太重了。”
他在沈冷身邊坐下來道:“我來之前陛下特意交代,若是見到沈將軍讓我務必勸你一同返回長安,如今大將軍的事也算有了個了結,仇不是現在就一定要去報的,我也已經勸過武將軍,待日後整頓軍備,籌謀穩妥之後再打這一戰。”
沈冷點了點頭:“我知道,我隨閣老一同返回長安。”
安方知心裡這才踏實了些,雖然表麵上大寧群臣有文武之爭,然而自己人就是自己人,他能體會到武新宇的心情,也能體會到沈冷的心情。
“如此最好。”
安方知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陛下的意思是,大將軍的骨灰還是帶回長安的好,進奉英堂。”
沈冷猛的抬頭,然後又重重的點了點頭。
大寧有奉英堂,緊挨著太廟,奉英堂中如今一共有七位大將軍的牌位,自大寧立國以來,數百年,隻有七位,而這七位都是開國功勳,這已經是陛下能給大將軍鐵流黎最大的榮耀,可是大家都很清楚,再大的榮耀也換不回來一個活著的大將軍。
看到沈冷臉色依然那麼差,白的幾乎沒有血色,安方知一時之間卻找不到詞彙再說些什麼,他學富五車,此時卻連一個合適的詞都想不出,沈冷不是北疆之將尚且如此,可想而知北疆將士們此時會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
“你好好歇著。”
安方知起身:“我再去見見武將軍。”
他歎息著搖了搖頭,轉身離開。
瀚海城城牆上,武新宇站在城頭迎風而立,那一身素白長衫隨風飄動。
他是大將軍了,可他並不開心,若可以拿自己的前程自己的一切來換回大將軍一命他也願意,恍惚之中,似乎又看到大將軍站在他身邊,如以往那樣豪邁一笑:“小子,你穿大將軍鐵甲比我還是差了些,不夠精神啊……雖然對你還有諸多的不滿意,覺得你還是不夠好,遠不夠好,可沒辦法,該交給你的時候北疆就交給你了。”
城牆上走過來一匹戰馬,朝著大將軍叫了兩聲,大將軍的手離開武新宇的肩膀:“大寧北疆,從不養安逸的將軍,而大寧百姓的安逸卻是我們養的,你記得曾對你說過,楚時候,為防黑武之患修建數千裡城牆,然黑武之患不是城牆擋得住的,靠的還是兵甲。”
“寧勝於楚之處,便是因為我們,靠城牆擋不住的,我們擋得住,城牆沒辦法碾壓到黑武那邊,我們能,讓戰事永在大寧之外,這才是我們的職責也是我們的驕傲,以後不管做什麼,要對得起戰旗上那個寧字。”
武新宇嘶啞著嗓子喊了一聲義父彆走!
鐵流黎走向戰馬的腳步停了一下,回頭看向武新宇笑著說道:“你從不到二十歲開始跟著我,如今已經十幾年,我與你在一起的時間比和我親兒子還長,他如今在武府為官,你若是以後見了他替我多照看些……以後得閒了,再去看看你義母。”
大將軍翻身上馬,戰馬如化作了黑氣一樣逐漸消散。
鐵流黎抬起手,右拳在胸甲上敲了敲。
“我累了,現在換你了。”